第三十九章 翠絲 探取密碼

馬修雙手背在身後。

“不會的,不會的,記憶血清不會抹掉一個人的知識。”他說,“難道我們發明血清時會傻到讓人連怎麽說話和走路都忘掉嗎?”他搖頭道,“它只指向外顯記憶,比如你叫什麽名字啊,你在哪兒長大的啊,你第一個老師的名字啊,等等,而像內隱記憶,比方說怎麽說話,怎麽系鞋帶,怎麽騎自行車之類,這些是不會觸及的。”

“有意思。”卡拉道,“那真的管用嗎?”

我和托比亞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是徹徹底底的博學者,另一個跟博學者也差不多,這樣的兩個人碰在一起,肯定有沒完沒了的話要說。卡拉和馬修兩人緊緊挨在一起,談的時間久了,用的手勢也多了起來。

“不可避免的是,有些重要的記憶還是會丟掉,”馬修道,“不過我們若把人們的科學發現和科學貢獻都記錄下來,這些人在記憶抹掉後的一段時日裏,還能重新獲取這些知識。那時的人可塑性超強。”

我倚在了墻上。

“等等,”我打斷了他的話,“如果基因局動用所有飛機來灑記憶血清,那還能剩下血清讓我們對付基因局嗎?”

“咱們必須在他們之前拿到血清,在四十八小時之內。”馬修道。

卡拉好像並沒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說道:“抹掉他們的記憶後,肯定得安排新的記憶,那這要怎麽做呢?”

“其實咱們只要重新教他們知識就行了。正如我剛剛所說,被重置後的那幾天,人們會缺乏判斷力,那時候他們也最好控制。”馬修坐在椅子上,轉了幾圈,“我們告訴他們真實的歷史,教給他們實際情況,而宣傳什麽的絕口不提。”

“還可以用邊界地帶的幻燈片輔助我們的教學,”我說,“他們有GP引起戰事的照片。”

“太棒了,”馬修點頭道,“不過目前我們最大的難關是怎麽獲取記憶血清。這東西儲存在武器實驗室裏,就是妮塔想盡辦法卻還闖不進去的屋子。”

“我和克裏斯蒂娜本打算遊說雷吉,”托比亞斯道,“不過依現在的情形看,我們還是去找妮塔談談比較合適。”

“我贊同,”我道,“我們要找出她在哪兒出了錯。”

還記得剛到這裏時,我總覺得整個基地太大,太不可知。而現在,我卻不必看標識就能找到醫院,在我身邊同樣大踏步走著的托比亞斯顯然也是如此。真奇怪,時間竟然能讓一個地方縮小,讓原本陌生的東西變得尋常。

我倆沒有說話,可我能感覺到有千言萬語在發酵,我終於抑制不住,開了口。

“你怎麽了?”我道,“剛才看你一言未發。”

“我只是……”他搖頭道,“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就因為他們要抹掉我們朋友的記憶,我們就要抹掉他們的記憶嗎?”

我側過身,輕輕碰了碰他的雙肩:“托比亞斯,我們只有四十八個小時的時間來阻止他們,你要真能想到其他任何主意,只要能救下我們的城市,我洗耳恭聽。”

“我想不出,”他深藍色的雙眸帶著挫敗和傷感,“可出於絕望去挽救對我們而言重要的東西,那和基因局的做法不是一樣嗎?這兩者又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區別就在於對錯,”我語氣堅定地說,“城市裏頭所有的居民都是無辜的,基因局這些人暗地裏幫助珍寧,他們並不無辜。”他努了努嘴,我看出他並不是完全相信。我輕嘆一口氣道:“這個辦法並不完美,可如果必須在兩個壞選擇中挑一個,就必須得選能挽救咱們愛的人而咱們又相信的那一個。你只管去做,好不好?”他伸手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溫暖而有力:“好。”“翠絲!”克裏斯蒂娜推開一扇轉門走進醫院,朝我們慢跑過來,皮特跟在她身後,黑色的頭發整齊地梳到一邊。我看到她面露激動的神色,心中閃過一絲希望——尤萊亞是不是醒了過來?她漸漸地靠向我,我也看清了她的面容,那絕非飛揚的神色。皮特兩手抱胸,站在她的身後。“我剛剛和醫生談過,”她喘著氣說道,“醫生說尤萊亞醒不過來了,說……他已經腦死亡了。”我只覺肩頭一沉,身心劇震。我早就知道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可那隱隱的期望曾經壓制的憂傷,現在隨著她說的每一個字慢慢消逝。

“他們說要拔掉他的生命維持系統,我就求啊求。”她用掌根使勁兒地揉著一只眼睛,接住一滴來不及掉下的淚,“醫生終於答應給我們四天時間,我們有四天時間告訴他的家人。”

可他的家人——齊克和他們的母親還在城市裏頭。我這才驚覺,他們還不知道他的遭遇,我們也從未告訴過他們,我們把全部的精力投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