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二次遺詔

元成三年夏。

一隊五十騎的騎兵遠望著田野。

只見一群群蝗蟲漂浮在田野上,黑黑的一片遮滿了天空,這片烏雲所過之處,傳來了那咂葉嚙桑的雨聲,而田間農民在拼命哭喊著,又有人對著神祭拜,但是就在這短時間,田野裏的一切莊稼,都被吃得一棵不剩。

“劉大人?”後面有個副職上前提醒著。

為首的軍官,穿著皮甲,腰上有著軍刀,三十年紀左右,聞了聲,回過頭來說著:“哎,這片地完了。”

“是啊,前年水災,去年旱災,今年又是蝗災,這的確已經度不下去了。”副官說著。

這人不再說話,直帶著騎兵上前,奔到了一處驛站,才翻身下馬,就見得了裏面的一個穿著九品帽子文官。

“葉大人!”他上前行禮,雖然同是九品官,但是向來文官比武將高上半級,不過,倒不至於和地球明朝時那種——連七品知縣,也可以看不起五品武將。

而且,葉統正是安昌,派出去接應著流民的小股軍隊之一的領袖,所以用文官,自然想好說話些。

葉統嘆了口氣,沉重地走了兩步,神色有點悲哀,問著:“劉隊正,關卡開了嗎?”

“葉大人!關卡就是不開,知縣嶽中成,堅決不許帶著流民而走,說是怕有人聚眾鬧事,出示了公文也沒有用,被拋了下來,說什麽安昌的公文,管不了魯南的事!”隊正劉晉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手中公文。

“哼,現在蝗災,顆粒無收,留在本地才會有著聚眾鬧事的危險。我帶走怕什麽?無非是怕魯西民風強悍難制,到了我們安昌,壯了我軍的實力!”隊正劉晉滔滔不絕地說著,和葉統一同進了房間。

葉統心中一怔,用目光凝視著這個年輕的隊正,三十歲,丹鳳目,據說是出身於流民,父親已經過世,其兄還在,但是此人作戰勇猛,又有武藝,數年時間就爬到了九品隊正的位置上——騎兵隊正可是正九品。

本以為他是一個武夫,但是在講武堂學過,還真是學了些東西,葉統起身踱了幾步,在窗前站住。隔著窗正巧可以看見遠處被肆虐的田野,問著:“這事的確是如此。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倒不必有什麽顧忌,他不是怕聚眾鬧事嘛,那就讓聚眾鬧事,據說朝廷還有旨意讓著開倉放糧,嘿嘿,別說遭這樣大災,倉庫中已經沒糧,就是豐年有糧,又能發下去多少呢?”劉晉銳利目光掃過:“只要稍有煽動,那些快餓死的人,就可以殺官,把那個縣令嶽中成剝了皮,看那時誰還敢阻擋呢?不怕流民造反?”頓了一頓,又說著:“標下已經獲得消息,長風山上聚的土匪,也沒有糧了,要下山劫糧,現在哪有糧,只有劫大戶劫縣府了……”

這果是毒計,葉統聽了一驚,思量著,站起身來,直盯著劉晉問:“長風山?有多少土匪?你聯系它了?”

“長風山地處偏遠,歷來活不下的人,以及殺人犯罪的強人,都在那裏集中,小股也有,大股也有,不過聽說最近山寨中已經有個叫丁門雄的人,統一全山,集了三百個亡命之徒,都是悍勇之士,不過,標下卻沒有聯系,只是這等強人行事,必獲鄉族支持,因此被標下打聽一些風聲。”

這長風山,離縣城五十裏,山地峻峭,林木茂密,自是強人之地,官兵也幾度率兵掃蕩圍剿,少是縣尉,多到府中的校尉,但是一直沒有剿滅清。

現在,經過三年災難,那些黑道土匪也是要吃飯的,眼見寨裏存糧就要精光了,自然要下去掃蕩了。

葉統再轉了幾圈,心中冷哼了一聲,說著:“直接聯系,就是聯賊殺官了,有傷主上之仁德,不可,不過,不必煽動,就對外放出風來,說我們五日後回安昌,其他的事情什麽也不管,有人願意跟隨我等,自然是他們的選擇,縣令如果遮擋,激了民變,那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了!在這幾天,你且安撫著軍士,不可隨意外出,以免有人說得閑話。”

這看似溫和,卻更是看準了長風山的命脈,這一句“我們五日後回安昌,其他的事情什麽也不管”,更是毒計了。

劉晉不由一怔,就聽見葉統笑了笑說著:“不過我們走的,可以慢些!”

頓時,劉晉大悟,心想到底是讀書人,果然又毒又狠,而且還總是掛著堂皇的面子——這實際上暗示土匪,就說你們直管搶,我這五十騎是要走了。

畢竟縣裏才幾百兵,都是一些老兵油子,論作戰力量,這五十騎不騎馬都可在一頓飯的時間把他們殺光,所以土匪顧忌的當然是這支騎兵了,要不然也不會有口風落到這裏以表示試探。

等土匪下山,縣裏真的亂了,再被當成大爺請回去,那時就可以獅子大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