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獵殺 18新規則

一區的男孩還沒來得及把矛拔出去,就一命嗚呼了。我一箭射中了他的喉嚨,他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箭拔出來,之後就倒在血泊中。我再搭上箭,不停地左右移動著,一邊沖露露大喊:“還有別人嗎?還有別人嗎?”

露露喊了好幾聲沒有,我才真正聽見。露露側身縮成一團躺在地上,那支矛正好紮在她彎曲的身體裏,我把男孩的屍體推開,拔出刀把網割斷。一看傷口就知道她的傷根本不是我能治好的,也許無人能行。矛尖和矛杆已經深深紮入她的腹中。我蹲在她面前,眼睜睜地看著紮到她身體裏的武器而束手無策。此時告訴她沒事、說些寬慰的話已沒有意義,她心裏都明白。她伸出手,我緊緊地握住,就像要攫住她的生命。我感覺正在死去的是我而不是露露。

“你把他們的補給品都炸掉了?”她用微弱的聲音說。

“一點不剩。”我說。

“你一定要贏。”她說。

“我會的,現在我要為咱們兩個贏。”我答應她。我聽到炮聲,擡起頭。這一定是為一區的男孩鳴放的。

“別走。”露露抓緊了我的手。

“不會,我就待在這兒。”我說著,更靠近她一點,把她的頭放在我的膝上,輕輕地把烏黑濃密的頭發捋到耳後。

“唱支歌吧。”她說,可我差點沒聽明白。“唱歌?”我想,“唱什麽?”我確實會一兩首歌,信不信,以前我的房間也曾有歌聲,我幫著爸爸創作的曲調,爸爸曾用他優美的聲音帶動了我,但自從爸爸死後我很少唱了。除非波麗姆生病時才唱支歌。那我就把這支她還是嬰孩時就喜歡的歌唱給露露吧。

唱歌吧,可我喉嚨發緊,煙熏和疲憊使之沙啞了。可如果是波麗姆要我唱歌的話呢?我是說,這畢竟也是露露最後的請求,我至少應該試試。我唱了一個樸素的搖籃曲,哄挨餓吵鬧的孩子入睡的小曲。它似乎來自冰冷遙遠的世界,很久很久以前飄蕩在我們的山野裏。音樂老師說這首歌是山村風格,歌詞樸素簡單,告訴人們明天比痛苦的今天更美好。

我輕輕咳了一下,強忍內心的悲傷,唱了起來。

在那遙遠的牧場,有一棵彎彎的柳樹,
在那柳樹的下面,是如枕頭般柔軟綠茵茵的草地;
輕輕地躺在牧場上,閉上你惺忪的睡眼;
當你睜開眼時,太陽就會升起。
這裏平安又溫暖,
這裏的雛菊為你保家,
這裏你的夢兒香甜,明天就成真,
這裏有我對你的愛。

露露閉上了雙眼,她的胸部只輕輕動了一下。我的淚水像潮水般湧來,從臉頰上滑落,可我要把歌唱完。

那遙遠的牧場,躲在深山中,
那裏有茂密的枝葉,還有一縷月光,
忘卻你的憂愁,遠離你的麻煩,
明天的黎明,你就會無憂,
這裏安全又溫暖,
這裏的雛菊為你保家,

後面的歌詞幾乎聽不到了。

這裏你的夢兒香甜,明天就成真,
這裏有我對你的愛。

四周靜悄悄的,接著,嘲笑鳥學著我唱了起來。

有一會兒,我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我的眼淚滴在露露的臉上。為露露報喪的炮聲鳴響了。我俯身輕吻她的太陽穴。慢慢地,像是怕吵醒她,我把她的頭放在地上,松開了她的手。

他們需要我馬上離開,這樣他們可以清理屍體。我也無需再留在這裏了。我把一區男孩的身體臉朝下翻轉過來,拿走他的包,把結果他性命的箭抽出來。我把露露的背包從她背後割下來,知道她也希望我把它拿走,那支矛留在她肚子裏沒動。屍體上的武器將被直升機帶走,我要矛也沒用,所以把它從競技場帶走,越快越好。

我忍不住又看了眼露露,此時她像幼小的動物般蜷縮在網子裏,顯得更小了。我不忍就這樣離開露露,她受到傷害,看上去是那麽的無助。光恨一區的男孩——盡管他死後也很脆弱——還不夠,我恨的是凱匹特,恨它對我們所做的一切。

蓋爾所說的話在我耳邊回響,他對凱匹特的仇恨是有道理的,不能再不予理睬。露露的慘死讓我異常憤怒,我不得不正視凱匹特的殘暴行徑以及對我們的不公。但此時此刻,即使比在家略強些,我也感到自己力量的微薄,我無法報復凱匹特,不是嗎?

這時我想起皮塔在樓頂對我說起的話,“要抱定信念,以某種方式告訴凱匹特他們並沒有擁有我,我並不是他們遊戲中的一個棋子。”我第一次明白了他這話的真正含意。

我要采取行動,就在此時、此地,去羞辱他們,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讓他們知道無論強迫我們做什麽,都無法真正擁有我們,讓他們知道露露並不是他們遊戲中的一個棋子。我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