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交換

蕭焚看見這個和尚,正要說些什麽,不知怎的,突然感覺到這個和尚身上升起滔天血腥之氣。

幾個人都是刀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物,對這種血腥之氣最是敏感,再想想凈善信剛才主動離開,心中都知必有異常,相互對視一眼,都不說話,急急走了上去。

到了近前,蕭焚只覺心中大怖,眼角跳個不停。

在他眼前的凈善信這半邊的身體還是好端端的,倒是在大門外的另外一半身體,看起來可怖異常。右眼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深深的眼窩中不停流出濃黑色的汁液,不止是眼睛,大和尚的半個臉頰都變得坑坑窪窪,嘴角更是完全撕裂,可以通過破碎不堪的牙床看見裏面的舌頭烏黑無比。從頭部往下,凈善信那覆蓋半個身體的棉布僧袍也無跡可尋,處處焦黑可怕的皮膚證明剛才凈善信究竟遇到了怎樣的不測。

除了這些之外,凈善信的右臂和右腿都已血肉盡失,只剩下白刺刺的骨骼在那裏奇怪的彎曲。

如果不是凈善信這邊的眼珠還能微微轉動,蕭焚幾乎以為這個大和尚已經遭遇不測。

看見蕭焚的表情,凈善信左邊的臉頰微微一笑,右邊的臉頰鮮血淋漓,在胸前單手合十,平靜的說:“阿彌陀佛,施主來的正巧,這就走吧。”

蕭焚低聲問:“大師無恙麽?”

“無妨無妨,生死休息,不過如此,施主自去,施主自去。”

“大師不與我們一起走麽?”

凈善信扭頭看了一眼國公府裏黑霧慘慘的樣子,搖頭說:“貧僧因果須在這裏了結,說不得,說不得。”

蕭焚心中大概有個概念,這件事情多半與和尚當初答應了那個假國公要救出國公府的人出來有關。雖然國公是假的,被救的人也是假的,但是和尚的應承是真的。像這樣的和尚,往往最講究因果,很少應承別人,若是應承卻有無法做到,多半會有些不同尋常的舉動。

現在想來,這個和尚當初離開蕭焚和萊卡翁,獨自前往另外一個方向,多半也是和這個應承有關。雖然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蕭焚也不便多問,對凈善信點了點頭,轉身從和尚的身邊離開。

卡裏斯托看著凈善信的樣子,多少有些不忍,低聲問蕭焚:“帕林,為什麽不帶上他?就這樣任憑他走進死亡?”

蕭焚此時已經走到街上,兜頭而來的陽光讓他精神猛然一振,聽見卡裏斯托的問題,蕭焚扭頭看著凈善信,忽然之間,火焰地獄世界的那位傳奇覺醒者浮上心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蕭焚如此說著,一邊向街道另外一側的東廠番子走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整個國公府已經被團團圍住,錦衣衛和東廠番子錯落站立,一個個都不說話,肅殺之氣勃勃欲發。

在國公府大門的斜側方,魏忠賢穿著個大蟒袍,右手捏著個素色手帕,左手背在身後,靜靜的看著凈善信的背影,面色同樣沉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見蕭焚他們走到近前,大太監微微點頭,重新看著凈善信,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原想著讓佛門大師與爾等一起去誅殺天魔,現在看看,只怕又少了個援助。”

蕭焚正要說話,忽然聽見身後的國公府前,凈善信低聲吟了一段偈子:“水裏拿月,樓上捕風,既往不咎,明日莫求;山前有路,海中車行,明月高掛,徘徊悱惻。”

說完這幾句短語,這位從長安大相國寺來的和尚邊雙膝盤下,白骨右腿枕在潔凈僧袍的左腿上,白骨右手與嫩生生的左手結了一個穢跡金剛大權佛手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瞬息,就此坐化。

蕭焚看到這個景象,心中一動,問:“剛才是他在門口?”

魏忠賢點了點頭,說:“我們到時,和尚已經站在那裏,只說要自解因果,任國公府中賊人殺他砍他,燒他咬他,只是不動,也不放那些賊人離開,到了後面,賊人作鳥獸散,和尚留在那裏,只等你們出來。”

蕭焚點了點頭,之前還在想,在那個白骨怪物出現的時候,應該會有大量的掘墓者逃跑,不可能出現那麽容易就讓白骨怪物把掘墓者全部殲滅的結果,他的那個掘墓者任務按說也不應該在這裏完成。

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大和尚一個人堵在門口,讓所有的掘墓者無法逃生,最終和這個國公府裏所有的人一起成了白骨怪物的食物,這才讓蕭焚在這裏偶然撿到一個完成的任務。

蕭焚不知道這些和尚怎麽計算因果,不過要是沒有凈善信一開始到另一個方向吸引掘墓者的主力,他和萊卡翁後面也不可能那麽容易和匆匆有過接觸,而且相對平安了那麽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