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劍定乾坤（第2/2頁）

可謝玄現在卻犯了這個大忌。

他注意著戰場上的各種聲音：前方正有許許多多的苻堅親衛沖過來想要阻擋自己；身後不遠處北府軍勇士們和氐秦勇士們舍命廝殺；遠一些的淝水之上，東晉軍正在和前秦軍糾纏不休；再遠一些的八公山上，狂風之中夾雜著怒吼，那群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異人們也已經參加了戰鬥。

這所有的聲音，他都聽在耳朵裏面。

他盡可能地分出更多的注意力，在這些聲音裏面尋找慕容垂的蹤跡。

但慕容垂並沒有出現，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似乎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可謝玄還是在努力地尋找著他的聲音，縱然慕容垂不出現，謝玄也必須要分心去提防他。

九十萬大軍的陣勢逶迤伸展，猶如一條巨大的長蛇，或許慕容垂並不在這裏，或許他來不及趕到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

以慕容垂的本事，在他力竭疲憊之前，天下根本沒有什麽陣勢能夠攔得住他，根本沒有什麽阻礙能夠讓他放慢腳步。

就如謝玄自己，若是不考慮體力問題，也一樣可以從正面硬沖前秦九十萬大軍的陣勢，殺它個七進七出！

當年長坂坡上，西蜀名將趙雲便是如此。

單槍匹馬，縱橫馳騁，無人可擋！

謝玄一邊擔心，一邊前進，眼看著已經沖到了苻堅的帥旗之下。

在他的身後，廝殺和怒吼聲連成一片。北府軍的勇士們豁出了性命，為自己的主帥死死地守住後方，讓他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沖鋒。前秦軍的勇士們則同樣豁出性命，不顧一切地沖擊著晉軍的陣勢，想要沖過北府軍的阻攔，上去拖住謝玄。

東晉的勇士們知道，這一戰有死無生，就算刺殺苻堅成功，他們身處於九十萬大軍腹心地帶，也不怎麽可能在前秦軍隨後的反撲之中存活——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或許只有謝玄自己，甚或連謝玄自己都未必有機會活下來。

但他們不在乎！

南方很大，可他們的身後就是家園，有自己的妻兒老小，有自己的家族親朋，若是不能贏得這場大戰，他們所珍視的一切都將毀滅在胡人的鐵蹄之下。

所以他們來了，抱著必死的決心追隨在謝玄身後，乘著長風跨越天空，沖進了百萬大軍的腹心，踏入這片絕無生路的戰場。

所謂男子漢，有些時候就是必須自己選擇死路的，因為他們必須用自己的血去為自己所重視的人們打通生路！

而對於氐秦勇士們來說，苻堅是他們的王，是他們的偶像，是他們的理想，是他們心靈的支柱，是他們人生價值的體現。

有苻堅在，他們才是君臨天下的大秦虎賁；有苻堅在，他們才能像個英雄一樣無論走到哪裏都被人仰望被人尊敬；有苻堅在，他們的家人親族才能在險惡兇狠猶如冬天的草原一般冷酷的胡人社會裏面安享富貴，不用擔心成為其它各族的食物。

如果苻堅沒有了，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成為泡影，又得重新去為了生計而打拼；又得像很多小族的勇士們那樣，在刀頭舔血，用自己的性命換得只能讓妻子苦笑讓孩子喊餓的一點點糧食；又得重復一代代拋頭顱灑熱血卻不能換得溫飽的那種生活……

他們同樣沒得退路！

此刻戰場上的這些人，多半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只是簡單的幹支符號，比方說晉軍甲子丙寅，秦軍乙亥戊申之類，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有自己的羈絆，也有著一腔熱血。

熱血和熱血，便在圍繞著前秦軍核心處那杆“秦”字大旗不足百步的範圍裏面，盡情地揮灑。

而這個時候，謝玄已經沖到了苻堅的面前。

此刻顧不得什麽名士風度，謝玄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通報，連一個字都懶得說，直接揮動還在滴血的九韶定音劍，狠狠地砍了下去。

他要用這一劍，將什麽“由北統南”的荒謬理論砍成兩段；他要用這一劍，將前秦這個壓在東晉君民心中的大石頭砍到歷史的塵埃裏面去；他要用這一劍，將這似乎即將要傾覆的大晉山河重新穩住！

一劍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