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合縱連橫誰敵友(下)

陳勝啞然失笑,搖頭不發一言。旁邊秦瓊則皺眉道:“豈可如此?名分上皇泰主是君,而我們都是臣。以臣弑君,於理不順。宇文閥就因為在江都幹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才成為天下公敵,猶如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前車之鑒在此,我們豈可再重蹈覆轍?”

秦瓊原本是大隋朝軍官出身,對於大隋朝始終還保持著一份敬意。雖然隋朝事實上已經亡國,瓦崗軍有意取而代之。但要取而代之也罷了,卻又何必下辣手去對付一名傀儡小皇帝呢?秦瓊雖為武夫,但也曾讀過儒家經典,知道孔子說過一句話:“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當年曹魏受漢禪讓,西晉受曹魏禪讓,以及西晉滅蜀漢,滅東吳,都沒有把前朝皇帝趕盡殺絕,故此自己的子孫也能安然度日。而劉裕受東晉禪讓以後,卻把司馬家的子孫殺了個七零八落。以至於日後劉宋被蕭道成奪國時,劉裕自己的後代子孫也沒幾個能活下來的。故此,秦瓊一聽說王玄應出的餿主意,不假思索,立刻就表示了大力反對。

程咬金是個老粗。武功和秦瓊不相上下,肚子裏面的墨水那就差得多了。他也不懂什麽曹操司馬懿的前例,只是本能地不肯吃虧。聽了王玄應的主意,這老粗一面捧著個紅燒肘子啃得滿嘴是油,一面嘟嘟囔囔地道:“這家夥算盤倒是打得啪啪響。兩家一齊起兵去砍掉小皇帝,然後河水不犯井水?那咱們瓦崗不是出力氣替你王家做白活了?地主雇短工收麥子,工錢還一天一結算呢。沒好處誰替你拼命啊?扯淡!”

程咬金和秦瓊倒也並非有意唱雙簧,各自扮演紅臉白臉的。不過事實上他們就是造成了這種效果。霎時間,在場眾人個個默然不語,心下均大感尷尬。王世充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突然間“嘭~”地舉掌重重拍落桌子上,疾言厲色地喝道:“玄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誰準你開口說話來了?給我出去!”

王玄應當場應聲打了個哆嗦,哭喪著臉站起來,乖乖快步離開。王世充則換上副笑臉,向陳勝舉起酒杯,嘆道:“小兒無禮,不知天高地厚,請大元帥不要見怪。來來來,飲酒飲酒,大家都飲。”

各人正好順著台階下,當即轟然稱是,紛紛舉杯飲酒,把尷尬掩飾了過去。王世充凝聲又道:“我向來認為大丈夫行事,目光需要放得長遠一些,不可斤斤計較於蠅頭小利。天下這麽大,可以攻取之土地多的是,何必只懂得盯著洛陽城呢?”

王世充頓了頓,又微笑續道:“至於那個小皇帝嘛……呵呵,有他沒他,還不都是一樣。大可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啊,哈哈~相比之下,我倒覺得關中李閥威脅最大。須知道他們坐擁地利,只要守住潼關,就能坐觀關東諸勢力自相殘殺,自己則輕輕松松坐收漁利,最後說不好就重演當年戰國時候秦國故事了。”

陳勝目光閃爍,道:“尚書大人有意向關中用兵?”

王世充搖頭道:“不然。潼關險固,絕不容易攻打。我的意思,是先取河北竇建德。然後拿下太原。那裏是李閥的老巢。老巢有失,李閥必定人心浮動,即使人心不動,但外援斷絕,從此他們便只能困守關中,倒也不足為患了。”

陳勝笑道:“尚書大人用兵,果然高明。那麽尚書大人是想邀請瓦崗一起出兵河北,去打竇建德了?”

王世充頜首道:“不錯。正是如此。大元帥如何看法?”

陳勝微微一笑,道:“聽起來倒也不錯。不過嘛……唉~慚愧慚愧,我雖然是瓦崗的大路元帥,不過卻不怎麽管事的。具體這些調兵遣將的事,一向都是交給落雁去處理,我聽她指揮,出力沖鋒陷陣也就是了。現在落雁也不在洛陽,尚書大人忽然跟我說這個……呵呵,一時之間,我還真不懂得該怎麽回答才對。不如這樣,我回去寫封信給落雁,然後找人送回去。落雁回信說可以了咱們就正式攜手合作,怎麽樣?”

王世充溫言,面色禁不住就微微一沉。其實陳勝雖然不做瓦崗軍的大龍頭,反而換了個大路元帥之名目,又把實際事務都推給沈落雁去拿主意,自己看起來萬事不理的模樣。實質瓦崗上下,皆唯陳勝馬首是瞻。大龍頭這張椅子,早已經有名無實。沈落雁掌權,不因為她是大龍頭,而因為她是陳勝的女人。其中關鍵之處,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現在陳勝反而把事情推到沈落雁身上,則在王世充看來,陳勝分明拿這個當借口,骨子裏還是不願和自己合作結盟。但現階段,瓦崗軍和王世充的處境都一樣。彼此互相牽制,誰也動彈不得。

要想打破僵局,要麽就按王世充的說法,大家由對抗轉為合作,協力對外發展。要麽就繼續鬥個你死我活,直至其中一方被對手徹底打敗吞並。而既然陳勝拒絕了第一種辦法,那麽在王世充看來,陳勝就是鐵了心要用第二種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