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的心深如大海 第21章你可以看見我的心跳(第2/9頁)

直到塵煙在山那一邊消失,佩佩羅斯才確信梅迪爾麗並不是故意先給他們生的希望,然後在希望最濃烈的時候結束他們的生命,就象過往審判所三巨頭常做的那樣。她同樣感到震驚,在審判所的歷史上,這是相當罕見的仁慈,更從不曾在梅迪爾麗的身上出現過。只要這位自領“黑暗聖裁”之名,一手令前任失蹤,並且逼得另外兩大巨頭退隱的女孩願意,就可以讓一個人連續數日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而且既不能死去,也無法發瘋,並且意識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地接受懲罰。佩佩羅斯更曾親眼看見過梅迪爾麗以無法想象的能力撕碎了一個囚犯的意志,再重新拼接完整。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這一過程中囚犯所經歷的痛苦。而現在,這一幕正反反復復地在她腦海中回放。

這正是梅迪爾麗震懾人心的所在。若落在她的手中,死亡則完全成了奢望和仁慈。

梅迪爾麗將面具放在座椅的扶手上,然後從容坐下,問:“佩佩,你多大了?”

這個問題很突然,佩佩羅斯也是一怔。她所有的資料,不是都記錄在档案中嗎?擁有審判所智腦“光暗”最高權限的梅迪爾麗,自然不會看不到這些資料。不過既然她問起,佩佩羅斯老老實實地回答:“24。”

“那你的童年是怎麽過的?”

梅迪爾麗又問。聽她說話的口氣,就象是在和一個親密的好朋友在隨意聊天。

但是佩佩羅斯的感受當然是另外一回事,她盡可能地保持著平穩語氣回答:“您知道,我出身於荒野。還能夠記得的事情都是從四五歲時開始,再往前的事情就都忘記了。童年惟一的記憶就是冷、餓和痛的感覺,後來長大了一點,就是各種各樣的男人。第一個男人是在我的七歲那一年,因為他是我的父親,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從那之後的三年,我要通過狩獵、工作以及性來獲得食物。十歲時我被一名審判所的仲裁員看中,帶入了暗黑龍騎。然後在十三歲時我殺了他,自己成為了一名見習仲裁。”

“很普通的經歷。”

梅迪爾麗給了評價,在荒野上,這的確算是非常典型的生活。但是她接下來的問題就讓佩佩羅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知道我的童年嗎?”

細細的汗珠不斷從佩佩羅斯的額頭上滲出,又順著細膩精致的臉龐滑落,火紅的短發看起來雜亂無章,而且顏色似乎也有些刺眼。就在她實在無法做出選擇的時候,梅迪爾麗並沒有等待她的回答,而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我的童年,嗯,按照你們認為的童年,非常的另類。在八歲之前,所有的記憶都是溫暖、安全、等待和希望。那個時候,荒野中是充滿了陽光的,雖然陽光被高高地隔離在輻射雲的上方,但是我依然可以看見它,感覺到它的溫暖。”

佩佩羅斯從未聽到過梅迪爾麗以如此柔和、溫暖的聲音述說,更從未聽過她的童年往事,但以審判所的邏輯而言,一切溫柔、寬厚、仁慈等不該存在於這個黑暗世界的東西,一旦出現就意味著更加深沉的恐怖。在梅迪爾麗入主後,這一傳統更是被發揮到淋漓盡致。

“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我已經快16了。16歲剛剛成年,作為女人,更是會被人輕視。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測我的年紀,並且在心中反復強調這一點,以增強自己的信心。他們或許會畏懼我的武力,但總是會以年紀為理由,把我看成一個傻瓜。這樣的人很多,不是嗎?”

梅迪爾麗沒有回頭,也沒有望向佩佩羅斯。

佩佩羅斯身上最後的力氣似乎都已流失幹凈,根本無力作出反應。梅迪爾麗有一點沒有說錯,至少佩佩羅斯就經常在思考她的年紀。

“從我降生的那一天起,所看到、所聽到、所感知到的一切,我都記得。”

梅迪爾麗的聲音雖然輕柔,但在佩佩羅斯的耳內卻如同驚雷!

梅迪爾麗打開了琴盒,深黑色、表面根本未作過任何打磨的鍛鋼琴盒內襯是暗紅色的絲緞,裏面是一把顯然很有歷史的大提琴,酒紅色的漆面被摩梭得發亮,不知經過了多少代大師之手。

佩佩羅斯看到過琴盒,就是梅迪爾麗進入審判鎮時除了原始形態的殺獄外帶著的惟一一件行李。她也知道裏面是一把大提琴,但從未聽到梅迪爾麗演奏過。

梅迪爾麗將大提琴靠在身上,以琴弓試了試音。她依舊是滿身盔甲,鋒銳手甲按壓在琴弦上卻似是顯得無比的溫柔輕軟。

琴弓橫拉,大提琴發出的第一聲就如蒼茫原野上的滾滾雷聲,又如不斷回響的呐喊。低沉、蒼勁、悲涼的琴音頃刻間鋪滿了群山,即使是悠長的顫音中也似埋藏著行將噴發的火山。

琴音如海,海上狂風巨浪,海下潛流奔湧。天是暗的,雲端如垂到浪峰上,天海之間,是無窮無盡的悶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