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掘進 10 第十八地堡(第2/3頁)

他的臉沉了下去,雙肩也萎頓了:“咱們不登記了,是不是?”

茱麗葉握住了他的手。“不,不是的。咱們當然要登記,當然登記。”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想起了當初因為“公約”而隱藏的那份愛將自己傷得有多深。她再也不會犯那樣的錯誤了。“是關於挖掘的。”

盧卡斯深吸一口氣,憋了一會兒,隨即笑出聲。“就那事啊,兩害相權取其輕,真是神奇,你那挖掘的事竟然有幸成為了後者。”

“我還有一件事得做,不過你肯定不會喜歡的。”

他挑了挑眉毛:“如果是關於散布其他地堡的消息,或是告訴人們那兒都有什麽,那你是知道我和彼得的立場的。我覺得散布這樣的消息並不安全。人們不會相信你的,而那些相信你的人則會因此惹上麻煩。”

茱麗葉想起了溫德爾神父,想到了人們是如何相信那些僅用語言便能精心織就的奇異的事,以及如何從書裏就能憑空生出信仰來。不過,興許他們也是不得不去相信這些東西。興許盧卡斯是對的,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相信真相。

“我不會告訴他們什麽,”她告訴盧卡斯,“而是讓他們去看。我想做的一件事情是在上面,但需要你和你們部門的人幫忙。我可能需要你的人手。”

盧卡斯皺起了眉頭。“聽起來有點不大妙,”他摩挲著她的胳膊,“咱們幹嗎不明天再討論這些事啊?我只想和你好好享受這個夜晚,一個沒有工作的夜晚。我可以假裝自己只不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服務器工程師,而你也可以……不做首長。”

茱麗葉握了握他的手:“你說得沒錯。當然。興許,我可以立馬跳進浴缸,迅速洗上一個澡——”

“不,別去,”他吻著她的脖子,“這才是你的味道。洗澡的事明天早上再說吧。”

她柔軟了下來。盧卡斯再次親吻她的脖子,但等到他的手慢慢遊弋下去拉她的拉鏈時,她讓他去關燈。破天荒頭一次,他沒再因為看不到她而抱怨,而是將衛生間的燈留著,門也留了一條縫。她很喜歡同他肌膚相親的滋味,但不喜歡被他看到。傷口縫合後所留下來的那些傷痕,讓她的身體看起來猶如花崗巖上切出來的礦坑,縱橫交錯的白色石痕是那麽顯眼。

不過,視覺被刻意弱化之後,觸覺便敏感起來。每一條傷痕,都像是從她心底裏長出來的神經。盧卡斯用指尖循著它們一路摩挲,猶如一名電工在按圖索驥循著電路前行,所到之處皆是兩個電極的交匯之點。黑暗中,他們彼此糾纏,任由他的雙手探索著她的每一寸肌膚,任由電流湧遍四肢百骸。茱麗葉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肌膚漸漸滾燙了。這樣的夜晚,本就不是快速入眠之夜。她的那些設計,那些危險的計劃,全都在他的輕攏慢撚之下消失於無形。這是一個回到年少,回歸簡單,只適合去感覺而不能去思考的夜——

“奇怪。”盧卡斯說著,手停了下來。

茱麗葉並沒有問他有何可奇怪的,只是希望他別停。她太過於驕傲,希望他能繼續輕撫,這樣的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我最喜歡的那個小疤痕不見了。”他說著,摩挲她手臂上的一個地方。

茱麗葉的火氣一下被勾起來,猶如再次置身氣閘室。這就像是一個人在默默地摸著她的傷疤,而另外一個人則在大聲數著一般。她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翻了一個身,開始覺得今夜還是一個睡覺的夜晚。

“不嘛,讓我看看。”他祈求道。

“你也太殘忍了。”茱麗葉告訴他。

盧卡斯撫摸著她的後背:“我沒有,我發誓。請問我可以看看你的胳膊嗎?”

茱麗葉坐起身來,拉過床單蓋在雙膝上,抱緊自己。“我不喜歡你提它們,”她說,“而且你也不該有什麽最喜歡的。”她朝著衛生間點了點頭,一絲微弱的亮光從門縫中漏了進來。“請問我們可以把那燈給關了嗎?”

“祖兒,我向你發誓,我愛的就是真實的你。我從未用另一種眼光看你。我從未見過你另一個樣子。”

他這話原本指她在他心中永遠美麗如初,但在她聽來卻變成他從未看過她受傷前的身體。從床上起身,她徑直去關衛生間的燈,並隨手將床單扯下拿了過去,把盧卡斯一人光溜溜地扔在床上。

“就在你右手肘上,”盧卡斯說,“三條相互交叉的小傷疤,形成了一個小新星。我親過一百遍。”

茱麗葉關上燈,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她能感覺到,盧卡斯依然在注視著自己,就像是人們正透過自己身上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那些傷疤。一想到喬治也曾那樣看過自己——她不禁心頭一酸,猶如喉嚨被塞進了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