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縣學事

兩天後,到了入學的日子,沈煊早早的便起身收拾起來了,一身七八成新的白色長衫,身後背著他大哥前天剛給他打的書箱,鞋子也是他娘這幾天剛趕出來的。

說實話,看著家裏人這般緊張,他都以為自己去的不是縣學,而是府衙了。想到前兩天他娘還嫌自己身上這套衣服太舊怕他到時候丟人,沈煊微汗了下,這難道不是今年年初才剛做的嗎?

他是去旁聽的又不是講課,再說,他一個童生,在人家一堆秀才誰會特意看他。

別看他年紀小考中童生,在一堆童生裏很是惹眼,但沒考上秀才之前,人家正經的秀才也未必會把他放在眼裏。小時了了,大而未佳這回事在科舉路上還少嗎?

何況他就這般家境,與其遮遮掩掩打腫臉充胖子,還不如坦蕩一些。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在意了,它們才能成為攻擊你的把柄。

不過即使這些對他而言沒啥要緊,但看著家裏這兩天的忙碌,依舊心裏一陣慰燙。

想到他即將去上大學的那天晚上,他那位“母親”還特地回來看他,沒有問他東西有沒有帶齊,也沒問他生活費夠不夠,說了什麽有些也記不得了,但他至今記得他嗎說的那句“阿城啊,我知道我這當娘的對不住你,但凡兒可是你親弟弟,他如今這副樣子你也看到了,以後可見是沒啥指望了,就看在流著同一半血的份兒上,你以後也不能不管他呀!”

很難想像,直到現在他還能完整的記起當中的每一個字,只覺得這荒唐的人生居然也能如此可笑。

說實話,倘若她媽再婚後就一直不在來找他,他頂多覺得對方心狠些罷了,但此事此刻,他卻覺得跟對方多說一個字,都令他無比惡心。

想到這裏,沈煊臉色難免有些不對。

身邊傳來楊師兄的聲音,才把沈煊從這番思緒中喚回來。不過他發現他是有多久沒在想起當年的事了呢,甚至那種極度的荒謬感與深深的憤怒已經仿佛也是上個世紀了。

或許真有一天,他在想起這個的時候,內心也能真正的毫無波瀾。

“抱歉,小弟剛剛有些個走神,子修兄可否能再說一遍?”沈煊略有些不好意思。

“無事,只是方才看你臉色不太對。”楊師兄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

! 沈煊卻心中微暖,楊師兄這個人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有些了解,能問上一句可見是比較擔心他的。

兩人隨後就在車裏沉默的看起書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外面一聲“少爺,沈公子,縣學已經到了嘞。”

二人這才起身下車,縣學與縣衙相近,但與縣衙的氣派相比,則是顯出幾分幽靜來。門前還有幾棵柳樹搖搖擺擺。

兩人遞上龐舉人的薦書,在外等了一會兒才被允許入內。

路上還遇上了一位身著青藍色長衫的年輕學子,見了他們尤其打量了下他的衣物才疑道“不知二位是?為何在下在學裏從未見過”

見了他這副神情,沈煊便知道他在疑些什麽了 “我二人是龐教瑜推薦去學的,還未有秀才功名,不過來旁聽一些時日。”

聽到龐教瑜,那人明顯態度好了些,只是沒功名的學子,人家態度也不會多熱情。便聽他淡淡道“那你們便跟著我走吧”

路上聽他們說不過是龐舉人朋友的弟子,與其無甚關系時,態度便又冷了冷。

帶著二人到了地方後,那人便隨手指了指後面那幾排桌子,“旁聽的就坐後面幾排,無事不要上到前面去,課上更不要亂講話,你們可明白?”

“我二人已經知曉,多謝這位仁兄。”

見沈煊態度較好,那位也沒在說什麽,只微點了下頭便朝著堂上的幾位學子走了過去。

間或還能聽到一句“不過兩個來旁聽的童生罷了。”

沈煊囧了囧,看來童生在秀才這裏也頗上不得台面啊。那位仁兄估計還是看他年紀小,才勉強給幾分好臉色的吧。

科考果真是一步之差,猶如天埑。他們這些個秀才或許在人家舉人眼中,也不過區區幾個秀才而已吧。

兩人分別落座後,過了段時間,他們後排才陸續有人過來,他前面有位仁兄剛剛落座,教瑜便拿著書走了進來,看樣子也是個熟手了,真的是卡得一手好時間。

在這個沒有手表手機等計時工具的時代裏,這位也是個人才了。

今日來的這位教瑜年歲看起來比起龐舉人還大些,但不得不說應該是極有經驗的了,反正一節課下來,沈煊的筆記又增厚了許多。

他和楊師兄素日裏雖也會前去龐!龐舉人那裏討教,但哪裏有這般完整的聽一堂課感觸來的深,且他們也不好去的太頻,免得叨擾人家。只可惜這位講完後便兀自離去,沈煊盡管有些疑問也只能暫時擱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