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煊面上一片從容,對著前來道喜的學子們也是有禮有度,跟一旁喜形於色的沈爹形成了鮮明對比。

看沈煊這般樣子,即便有些個心中嫉妒的也只是酸了兩句。

畢竟能考上秀才的有幾個真蠢的,人家小小年紀就能取中,還能絲毫不見驕矜之色,指不定心思如何深沉呢?現在為了一時之氣貿然得罪人家可得不償失。

殊不知沈煊此刻心中歡喜可不比沈爹少多少。

秀才對他來說是什麽?是在這個命如草芥的古代社會生存下去所必須有的安全感。

本朝秀才可免除一家徭役和三十畝的田稅,還可見知縣不跪,甚至未革除功名以前連縣官都不可以對其用刑。

要知道古代可是有“官員不下鄉”之說,真正直接壓在平民百姓身上的其實並非是那些個“貪官”。畢竟人家一縣之長,只要稍稍有所表態,便有無數富商來投,即便要吸血,難道那些個富商們的銀子不香嗎?平民百姓能有幾兩銀子?即便是榨出血來也不過徒增罵名而已!

不說所有,畢竟就算是進士,腦子拎不清的也不是沒有。但起碼大多數腦子清醒的官員是不會這般幹的,但為何平民生活依舊如此艱難?

想想那些個每每來到村裏,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胥吏衙役們。就如本朝來說,田稅為十稅其一,但平民們真正交上去的可絕不止這個數,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平民百姓投身為奴了。

除了田稅之外,再加上人丁稅等各項雜稅,只要有了個像樣的名頭,就能給了那些個人各種剝削的借口。

即使他爹身為一村之長,也未見他們態度有幾分收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過如此。

而如今他成了秀才,即便與舉人相比可以說是無甚權勢,但也不是那些個小吏們可以隨意招惹的。畢竟秀才可是能直接拜見縣老爺的,只這一條就足以讓他們心生忌憚。

況且秀才可沒有屈打成招這一說。若是平民入了衙門,一頓殺威棒打下去,還不是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多少冤假錯案由此而來。但秀才,便是縣官敢私自動刑,都要掂量幾分後果。

可以說,只要他不去主!主動招惹什麽是非,即便日後止步於此,也能衣食無憂,一世安穩。他爹跟大哥也不用面對殘酷的徭役和胥吏的欺壓。

更何況他如今還是廩生,本朝廩生每月有二鬥米糧,這可相當於成人一月的飯量,一年更是有六兩的廩生銀。可以說基本生活已經得到保障。

最讓他開心的是,廩生是有入府學讀書的資格的。縣學雖好,但教學質量與藏書水平肯定是比不上的。入了府學,意味著他能在進一步的可能性更大了。

如此種種,由不得他不欣喜,只是這種時刻,沒見著周圍好些個學子就差拿個顯微鏡在他身上找錯漏了嗎?倘若此時他當真一副欣喜若狂之態,說不得明日就有他“得意猖狂”之說了。

越是高興,他就越發要穩的住,不給有心人攻訐他的機會。

到了客棧,只見報喜的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老板更是喜形於色,他可是打聽了,這前十名裏頭可有兩位都是從他們客棧裏頭出去的,還有一位才年方十一。他們客棧可是沾著文曲星的氣兒呢!這以後啊,還愁不能客似雲來。

因此,沈煊他們一行人剛跨進客棧,就見到了笑成了一朵花兒似的老板。一見到沈煊,臉上的褶子更是深了些許,對著他們可以說極盡熱情之能事。

打發了報喜的衙役,沈煊嘴巴微微一抽,他爹可真是大方,剛才那一塊兒起碼有半兩銀子,這家給敗的!

之後看著各種殷勤的掌櫃的,沈煊心想他以後說不得就成了人家吸引客人的嚎頭了。偏偏古代連個代言費都沒有,感覺自己簡直虧大發了。

不過房費減半也是筆不小的銀錢,沈煊稍稍有些心理安慰。

不過楊師兄怕是糟心的很,畢竟人家可不缺這點銀子,想到楊師兄這般清冷的人物被掌櫃的當做嚎頭到處亂講,他都覺得畫面太美,不忍直視。

估摸著對方也猜到了老板的打算,沒瞧見這臉色黑的。可憐的老管家在一旁戰戰兢兢,難不成少爺對這名次不滿意?那老奴方才那般情態豈不要礙著少爺的眼了嗎?

回到房間裏,沈爹在外頭拼命壓抑的興奮勁兒終於破功了,在丁大點的客棧裏轉來轉!轉去,還不時發出聲長笑。估計是被憋狠了。

想到他爹剛才自以為低調,其實嘴巴一直都沒收攏過,面上還要強裝鎮定,沈煊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而沈爹看兒子如此,覺得這才對嘛,剛剛這兔崽子裝的倒挺像的,在過個一會兒,怕是手都給捏壞了,也就能騙騙外人。在他爹這裏,還嫩的很呢。不過他兒子怎麽就能這麽聰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