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次日, 恰逢休沐,窗外寒風凜冽,沈煊這一整日窩在屋子裏, 只覺得身子骨兒都乏了許多。

正午十分,用過午膳後, 一家子具都圍坐在爐火旁, 大寶此時倒是難得乖巧的窩在沈煊懷裏,偶爾同對面長生懷裏的阿豆拌上幾句。一旁的大人們都樂的看個稀奇。算起來兩小年歲差不了多少,又是家裏頭唯二的小孩兒, 關系理應不錯才對, 可惜這倆人具是個急脾氣, 玩不到一會兒必是要鬧起來的。只是自打大寶入學之後,便自詡已經是知禮儀的大人了,平日裏便不大樂意同小侄女兒計較。

這回沈煊不過是多給小姑娘剝了個幹果, 肉眼可見, 眼前這知禮儀的大人就有些不樂意了。

顧茹見罷, 輕輕搖了搖懷裏的小月亮,對著一旁的林氏有些吃醋似的抱怨道:

“大寶這孩子, 平日裏最愛黏著他爹,你是沒瞧見, 上回你小舅只顧逗小月亮, 不過兩眼兒沒瞧見他,這孩子那小嘴巴撅的,都能掛上油瓶了。”

“男孩子嘛,可不是愛黏著父親的多些!”

林氏看向一旁窩在舅舅旁眼珠子滴溜轉的大寶,輕輕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口中不免有些羨慕。若是這胎能生個跟大寶般可人愛的男孩子該有多好。

心中這樣想著, 嘴上不免多說了幾句,一旁的顧茹見此連忙道:

“我倒覺得,咱們家阿豆如今雖小,身上卻是有幾分男兒家的品格,平日裏讀書認字具是不輸大寶的。”

顧茹前幾年身下唯有大寶一個孩子,因著對時常在眼前晃著的阿豆也是頗為喜愛。且小姑娘雖小,性子卻出落的利落明快,很是合了顧茹的意。

然而林氏聽罷卻只是嘆口氣道:“到底還是個女兒家!”

顧茹頓了頓,看了眼正同大寶爭得臉紅脖子粗的阿豆,到底不再多言。

石灰色的小泥爐上,逐漸有些酒香溢出。都是自家人,倒也沒那般大的規矩,除了身懷有孕的林氏 ,幾人倒是輕酌了幾杯。

這般寒冷的冬日,一杯溫酒下腹,只覺四肢百骸具都暖和了起來。

大寶跟阿豆兩小孩兒見此不免有些躍躍欲試,卻是連吵架都顧不上了。沈煊壞心眼兒的拿小杯倒了

半口遞給二寶,肉眼可見兩個小孩兒具都紅著臉辣的哇哇直叫。

幾個大人不禁笑的前俯後仰,氣氛正值歡快之際,一旁的管家突然來報,說是有客來訪,此時正在客廳內等著呢。

沈煊眉毛微動,這才將手中呲牙咧嘴的紅猴子放下,起身簡單收拾了一番去了身上酒氣,這才起身往外頭裏去。

對面長生見此不由有些擔心:“今個兒這般冷的日子,只怕不是什麽小事兒吧!”

顧茹卻是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抱著小月亮溫聲道:

“你舅舅這人,外甥兒還不曉得,素來便是公事一大堆,還以為今兒個好不容易能閑個整日呢?咱們喝咱們的,可不必管他!”

只是看看外頭陰沉沉,好似是有雪花飄下,到底不大放心,又朝著一旁侯著的荔枝輕言吩咐了幾句。

另一頭,客廳內,沈煊見到來人,卻是丁點沒有意外之色,只輕輕點了點頭:

“魏大人!”

不曾想一旁的魏實卻是站起身來,朝著沈煊深深鞠了一躬。

“魏大人這是……?”沈煊輕輕挑眉,垂眸看向眼前之人。到底經歷了一場牢獄之災,身形較之以往清瘦了許多,眉宇間依稀有些憔悴之色。

倒是個狠人無疑。

“回沈侯爺,下官此次,乃是來特意向侯爺負荊請罪的。”

沈煊輕輕撫了下手中茶盞,卻是未置一詞,同聰明人說話,有些虛無的客套自是大可不必。

顯然對方也是這般想法,身子不由更低了幾分,嘴上也溢出些苦笑來。

“下官知曉,下官的那些粗略謀算,定然是瞞不過您同郡馬二人的。許是您會覺得,下官這般對於族親,妻弟過於狠辣無情了些。”

“只是,侯爺您心中清明,應當比誰都明白,咱們這些寒門子弟,想要立足朝堂何其不易,動輒便要為人棋子,於人刀劍。”

說到刀劍,魏實手中拳頭緊握,眉宇間苦澀更濃。

“朝堂爭鬥何其驚險,依著下官所處的位置,若在有素行不忌的姻親族人們,便是平日裏再多的謹慎,終有一日也必將成為他處墳前,一寥落枯骨。高堂兒女,更是再淒涼不過。”

沈煊雙目微合,這些他當然知曉,別看寒門之於世家子弟,好似更不

易引得帝王猜忌,身後無甚牽扯,上位者用的也更為放心些。

然而無甚牽扯也意味著處置的時候不用顧忌什麽,真正成敗生死皆系於上位者一念之間。一旦哪裏有了什麽錯處,更是最好的背鍋人選。

且歷來寒門子弟消耗率高的另一原因,家中姻親族人也是占了不少分量。窮人乍富之下,無疑最是容易醜態必出之時。且律法知識的欠缺,又是讓人少了份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