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自打從宮中回來, 沈煊便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顧茹叫了幾聲都未曾發覺,直到皇城之中傳來數聲鐘鳴之聲, 最後一只靴子才終於落在地上。

在家中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沈煊一串串命令便被已經下達。一家子復又將剛收拾起來的素服重新穿上。

九月裏,一連兩場國喪辦下去, 京城內外具是一片低迷素色, 眾王公更是多日不聞飲宴之聲。然而還沒待眾人喘口氣兒, 翌日朝堂之上天成帝親自拋下一個大雷。

“朕打算讓貴太妃破格陪葬帝陵。”

話音剛落, 眾大臣火速蒙圈,禮部尚書更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陛下,不可啊!先貴太妃不過一區區妃嬪, 有何資格陪葬帝陵?”

大瑞朝的陵寢制度規定, 唯有大行皇帝詔書親冊的皇後方可陪葬帝陵。至於因親子上位得以冊封的太後,秉著“卑不動尊”的原擇,自然也不會為其再開陵墓。也就是說連聖母太後都等閑進不得的, 更別提一小小太妃。眾大人如何會允許這般事情發生,然而不論眾臣如何反對,今上這回可謂是鐵了心了。

幾個老臣對視一眼, 下衙後紛紛前來“裕聖侯府”,美其名曰“拜訪”。聽得下人稟報,沈煊坐在堂屋裏, 只覺得腦仁兒都疼了起來。話說,現在稱病還來不來的及。

“沈侯爺,陛下向來看中於你,咱們蒙受聖恩,怎能眼睜睜看著陛下做下如此有違祖制, 令先祖蒙羞之事。”

沈煊面上笑呵呵,心中狂吐槽,人家自己家的事兒,不就多放口棺材嘛,又不是刨了哪家的祖墳,眾位這又是何必呢?只是到底明白這是等級規矩森嚴的古代社會,沈煊也只是模棱兩可的應付著。

“陛下心意已決,哪裏又是我等勸的住,更別說貴太妃離世之時,上皇是何等掛念咱們這些人也是看在眼裏………”

所以呢,規矩當真這般重要嗎?沈煊不以為然。

“正是如此,咱們幾個才要據理力爭,上皇何等英明,最後竟是為了一屆……妃子,損傷龍體至此,如何還能讓其禍害陛下英靈?”

本想下意識說是妖妃的,只是到底死者為大,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給改了過來。說起來,上皇一世英明,只這最後去的,在他們這些追隨者看來實在太過憋屈了點兒。對於造成這般結果的貴太妃,更是怨言滿滿。

沈煊聽罷,面色瞬間便嚴肅了起來。

“張大人慎言,上皇操勞國事,這才致使病情加重,我等熟讀聖賢之道,怎可誤信這些莫須有的流言。”

眾大人“………”說的倒跟真的一樣,上皇到底因何而去,京中之人誰還不是門兒清啊?漬漬,沈大人這張嘴,當真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想來這趟他們是來對了。

沈煊“………”

沈煊雖不想淌這趟渾水,然而架不住這些人跟盯準了他似的,普一得空,必是要上前勸說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便是顧茹這兩日都隱隱綽綽的問起朝中是不是有大事發生?

無奈,沈煊最後還是被逼上了宮中。

禦書房內,天成帝面色眉頭微皺,明顯有些不快。沉聲道:“沈卿今日,難不成也是來勸朕的?”

“回陛下,此事往小的說不過是陛下家事,若非涉及兩部運作,於朝中並無太大關聯,本該由陛下一應決策。微臣並無異議。只是微臣心有疑慮,上皇臨行之前,難道不曾留有旨意?”

以陛下的性子,這般執拗的操持此事必然有其因由才是。唯有一種可能是上皇臨終之日有所交代,但上皇是那種連旨意都忘記寫下的人嗎?依著上皇對吳貴太妃的感情,又怎麽可能連這些都忽略?

“沈卿果然敏銳!”天成帝突然舒展了眉宇,看向沈煊的目光中再不復方才慍色。“沈卿猜的不錯,上皇去世前卻是留下了旨意,只是朕並不打算將其公之於眾。”

沈煊微愣,怔怔然看著眼前帝王。不大一會兒,突然溫顏一笑拱手拜道。

“陛下孝義,上皇在天有靈,心中定是極欣慰的。”而他也高興,高興能跟隨一位心中尚存真意的聖明君主。

於一個心中盛有萬載春秋的帝王來講,“真意”二字有多麽難為沈煊心中在明白不過。

“朕之知己者,唯沈卿也!”天成帝突然嘆道。許是沈煊目光過於真摯,司馬睿此刻難得有了傾訴的想法。

“上皇瀕臨之際之所以遲遲不肯冊封貴太妃,左不過是都為了朕,為了江山穩固罷了。”若是貴太妃冊封,寧王便成了正兒八經的嫡子………父皇一代英主,為國為民操勞數十載,竟是連冊封個心上之人都顧慮重重,難以為繼。思及此,天成帝心中著實有些難以言喻。復又輕輕一嘆:

“父皇為朕考慮良多,時至今日,朕又哪裏能讓父皇九泉之下,還要背負這等“色令智昏,無視祖宗家法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