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聽出管家的意思, 沈煊沒敢耽擱,安撫了自家爹娘,又對著夫人交代了幾句,到內室換好衣裳便大步走了出去。

眼見自家兒子來去匆匆, 又是皇宮那種地方。哪怕說的再好, 沈家二老也不免憂心忡忡,坐立不安。

倒是沈爹留心掃了眼廳中眾人, 還有兒媳婦臉上並太大異色, 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一旁的顧茹也適時解釋道:

“朝中事多, 相公又得陛下看中,如今日這般也不是頭一回兒了, 爹娘大可不必擔憂。”

話雖這般說,如今日這般著急, 也不曉得究竟出了何事。顧茹到底沒有完全放下心來。

“敢問公公,陛下這般著急宣召於我,究竟出了何事?” 沈煊普一出門便開口詢問道。

“哎呀,小的也不瞞沈侯爺。”小內侍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意, 這才繼續道:“打從今個兒早上自從大殿下離開後, 陛下便一直呆在書房裏,連午膳都未用上幾口。”

說話間,內侍臉上不由更白了幾分, 瞧了眼一旁眉目微動的沈煊,心中只盼著這位沈侯爺能勸上幾句。也讓他們這些無根之人少遭些池魚之殃。

而一旁的沈煊已經開始思量開了, 大殿下同陛下感情一向極好, 這不僅在皇室,便是普通大臣家裏也難得的很。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若是因著大殿下,陛下這般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曉得對方到底做了什麽,竟是惹得陛下氣怒至此。

這般想著,沈煊心中不由更謹慎了幾分,怎麽著人家也是親生父子,跟他們這些外臣終歸是不同的。

心思百轉間,禦書房已然近在眼前。書房外,眾宮人具都整整齊齊的守在外頭,沈煊心頭一跳,李總管卻是眼前一亮,如同瞧見救星一般,連忙恭恭敬敬的將人請了進去。

一室茶香,禦案前天成帝單手撐著頭,雙目微闔。書房內一時間安靜的嚇人。

沈煊小心繞過腳底下散落的瓷器碎片,只身上前來打破了殿內的沉默。司馬睿微微擡頭,面色疲憊道:

“沈卿來了,過來坐吧!”

因著不知發生了何事,見此情形,沈煊也只得輕言勸道:

“陛下,龍體為重。”

“呵,連你們都曉得讓朕龍體為重,偏偏有人竟是曉不得!” 禦案之上,天成帝拳頭緊握,眼眶隱隱發黑。

沈煊微默。得,人在生氣時,果然啥話都能踩雷。

室內轉瞬間又是一片寂靜,半響,才聽得上首一聲輕喟:“沈卿,你說是不是太容易得到總是不那麽讓人珍惜?”

“朕這麽些年,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最後一句輕不可聞,若非沈煊離的近,怕是也難得真意。

然而只這一句,沈煊便已經明白了大概:

“陛下何出此言,您這也是為了朝中安寧,避免無謂的爭鬥,累及社稷民生。”

上皇期間,因著諸皇子鬥的厲害,朝中被無辜累及的臣子可謂數不勝數,若非上皇手段高超,始終能夠掌控全局。否則朝綱敗壞,民生怨言不過早晚之事。及至本朝,當今雖未明言,然而對於大殿下的傾力培養有眼睛的都看的出來。大殿下早早便隨著陛下參政議事,然底下那的幾位至今尚未沾染實權,甚至連王位都尚未冊封。

其中種種,雖有陛下私心偏愛之故,但最重要的必然還是為社稷民生所計。

“是啊,都曉得黨爭,奪嫡一事於社稷弊大於利,然歷朝歷代,哪怕聖明如太宗,清明如上皇均未出手制止此事。”

天成帝雙目微闔,聲音平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說起前朝嘉明帝,誰人不道一句雄韜偉略,可謂當世之人傑。然繼任者魄力卻未有其十中之一。”

誰能想到呢,怕是天成帝本人也想不到,當時諸臣誇贊,秉節持重的瑞成太子最終卻逃不過為臣下所制庸庸一生,嘉明帝在位期間諸多心血付之一炬。

司馬睿雙拳緊握,許是太過用力的緣故,手上依稀可見青筋暴起。

沈煊垂下頭並未開口,心中卻也不由微微一嘆。據史書所考,嘉明帝除了以雄才偉略,眼光獨到聞名之外,還以其“重情,重禮”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愛重發妻,一心培養嫡長子,對於余下諸子早早排好了道路,瑞成太子繼位幾乎可以說無甚波瀾。

可通曉朝事,處政全備不代表能掌控的了全局,壓的下諸般新貴世家,依沈煊看來,這也跟嘉明帝早早逝去,朝中各方勢力錯雜有關,加之嘉明帝諸般改革卻是觸動了豪門世家的利益。

繼任者的難為幾乎是板上定了釘的,若是嘉明帝再晚個幾年,說不得就是另一種局面了。

但古往今來,豬狼環伺之下,依舊隱忍蟄伏,最終一擊必中的聖明君主從不在少數。不說康熙帝八歲登基,朝臣後族當真沒一個省心的,但最後朝局不也牢牢握在了手裏幾十年。漢武帝之時外戚權利何等之盛,據傳連兵符都牢牢握在竇太後掌中。最後不也成了一世明君,萬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