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顧家書房內, 尚余些許檀香。

一語畢,沈煊看著身旁的從始至終眉色不曾有絲毫變化的師傅,心中竟然有中終於來了的錯覺。

果然下一刻便聽顧笙輕輕撥弄了幾下琴弦,仿若隨意道。“阿煊照實核查便是, 無需顧及於我。”

“師傅?”

“顧家, 早晚總是要有這一遭的,一棵大樹, 倘若內裏已然腐朽不堪, 無論怎麽修整也是不濟於事。”

末了, 只聽得一聲輕嘆,沈煊微微征然, 離開時心中已經明白了大概。

第二日,朝堂之上, 越地一事既出,果不其然,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之際, 關於顧家的數道彈劾便已經紛至沓來。

越府地之事更像是一個切口,揭開了顧家繁華背後累累白骨。而當今的動作更是微妙,所有折子具是留中不發, 不僅如此還暫罷了原大理寺卿顧策之職。將此事交於如今大理寺二把手謝瑾瑜協同刑部共同審理。

瞧著當今這一系列的動作,明眼人已經明白。無論其間有沒有內情, 顧家, 這個曾經煊赫無比的先帝外家, 終歸逃不過大廈將傾的命運。聖心如此更兼累累證據, 曾經交好的眾朝臣只顧著撇清關系,便是顧家所效忠的明王殿下,如今也只是象征意義的上前求了幾句。

顯而易見, 於這位明王殿下來講,如今的顧家已然與棄子無異。

散朝之後,眾臣工鳥獸散去,空蕩蕩的大殿之上,只余年至耳順的顧策依舊怔怔然跪坐在原地。掉落的官帽之下,一頭白發極為醒目。

任誰能想的到,這位曾經煊煊赫赫,敢同首輔叫板,連當今都要喚上一句舅公的顧閣老,如今竟也如腐朽老人一般。

沈煊微微一頓,隨後腳步不停的跨出殿外。

關於顧家的案件尚還在審理,承恩伯府便已然人心惶惶,猶如困獸一般四處奔波。這日,沈煊下衙之後,見到端坐在大廳的承恩伯老夫人協同幾位顧府女眷外竟無絲毫意外。自當初大寶的婚事定下,這位老夫人已經許久未曾親自“拜訪”沈家了。

“顧老夫人!”

沈煊微微拱手,又沖著一旁顧茹輕輕點了點頭,很快顧茹便帶著嶽氏輕聲告退。

顧茹婆媳倆前腳剛走,下一刻,原世子夫人便已經撲通一聲跪在原地。

“沈侯爺,求您看在小叔的份兒上,救救顧家吧,相公他真是無辜的呀,我顧家幾代富貴,怎麽會做這等眼皮子淺之事。”

“侯爺求您明鑒!”世子夫人跪坐在地,厚厚的脂粉遮不住面上憔悴之色,以往的矜貴風度具都不見了蹤影,可見這數天之內,眼前這位曾經的貴女又經過了多少絕望。

顧老夫人依舊端坐在旁,哪怕有求於人,這位老夫人依舊不曾彎了脊背。

沈煊微微搖了搖頭。

“世子夫人求錯了人吧,此事已歸大理寺協同刑部審理,本官也無插手的權利。”

至於對方眼皮子淺不淺的問題,沈煊想到那位從容有禮的顧世子,心中微微嘆了口氣。諸般證據就在眼前,顧世子或許不會,但旁人呢?劇他所知,承恩伯世子帶去上任的親信可是自家族人。

承恩伯當初幾經貶謫,哪怕身為大理寺卿,前有根基極深更兼精明強幹的景少卿,如今又有深受陛下看中,不畏權貴,斷案極佳的瑾瑜兄。依著陛下對顧府的不喜,若非是礙著先帝的面子,怕是大理寺卿的位置早早便沒了去,可想其地位如何。

一個空爵位,如何能真正彈壓的住已經被先皇縱的心比天高的諸位族人,光是那些想踩一腳的政敵怕是已經使人疲於應對了。

若當初承恩伯有這個殺伐果斷的魄力,而非是一壓一拔尚想著扶住族人,甚至為了家中子弟參與奪位。

顧家尚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沈煊心中搖頭,怕是顧伯爺本人都想不到,那些人究竟暗地裏都做了些什麽。

想必時至今日,顧伯爺總該清醒一些了吧。

眼見不論幾位顧家家眷如何可憐,沈煊依舊不為所動,顧老夫人雙眼微微眯起,一張遍布皺紋的枯瘦面上竟也有些森然之意。

“看來老婆子我人微言輕,請不得你這位高權重的沈侯爺了!”

“老夫人說笑了,本侯也是無能為力。”

沈煊是真的做此想法,不說他有沒有心思,聖心如此顧家已是無可轉寰。可惜這話在座諸人沒一個相信的。

“顧侯爺您深得陛下看中,只要您肯在上美言兩句,總還有些許轉機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夫君畢竟也是小叔嫡親的侄兒,小叔難道真能眼睜睜看著侄兒去死嗎?”

世子夫人言罷狠狠咬了咬牙。

“只要您肯出手一救,妾身願意過繼一子承繼。”

這個可謂是世子夫人手中最大的底牌了,於時下之人來講,最怕的莫不過死後淒涼,無人供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