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6章(第6/7頁)

他用那種小學生一樣的淺淺的潦草字跡寫下:尼克·安德羅斯,也許是安德羅斯特——聾啞人。是否在城裏?在這下面一行是:湯姆·科倫,去找保羅查一查。他把本子放回兜裏。向北40公裏處,在閃爍的星光下,黑衣人開始了他與納迪娜·克羅斯的漫長婚姻關系。他本來是會對尼克·安德羅斯的一個朋友到拉斯維加斯的消息非常感興趣的。

但他睡著了。

勞埃德陰郁地低頭看著他玩的紙牌,忘了朱莉·勞裏,忘了她的仇恨,忘了她結實小巧的臀部。他又拿出一張A,再一次苦惱地想起了垃圾蟲,想著當他告訴弗拉格的時候,他會怎樣說——怎樣做。

就在朱莉·勞裏離開幼獅酒吧,感到自己盡了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的時候,在城市的另一邊,湯姆·科倫正站在他公寓的落地窗前,迷茫地看著圓圓的月亮。

是該走的時候了。

該回去的時候。

這個公寓不像他在博爾德的房子。這裏有家具,但卻沒有裝飾品。他一張畫也沒有掛,也沒有在鋼絲上掛鳥的標本。這個地方只不過是個驛站,現在是該繼續走的時候了。他很高興。他討厭這裏。這裏有一股氣味,一股幹燥、腐爛卻又讓你無能為力的氣味。這裏大多數人都不錯,有些像博爾德的人一樣讓他很喜歡,像安傑和那個小男孩,迪尼。沒人因為他做事慢而取笑他。他們給了他一份工作,還跟他開玩笑,在午間休息的時候,他們用自己飯盒裏的東西去換別人飯盒裏好吃的東西。他們都是好人,就他看來,他們和博爾德的人差不多,但是……

但是他們身上有那種氣味。

他們好像都在看著什麽,等著什麽。有時候他們會奇怪地沉默下來,眼睛呆滯無神,好像他們都在做著同一個令人不安的夢。他們做事從來不問為什麽要這樣做,或者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這些人好像都戴了笑面人的面具,但是他們真實的臉,他們面具下的臉,卻是怪獸的臉。他曾經看過一個這樣的恐怖電影。那種怪獸叫狼人。

月亮懸在沙漠上面,鬼氣森森地,高高在上,自由自在。

他見過“自由之邦”的戴納。他見過她一面,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她怎麽了?她也是間諜嗎?她回去了嗎?

他不知道。但是他覺得害怕。

在公寓裏那台沒用的彩色電視機的對面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放著一個背包。背包裏裝滿了真空包裝的火腿腸和鹹餅幹。他拿起包,背在身上。

夜行,晝伏。

他頭也不回地走到公寓大樓的院子裏。月光很亮,他的影子被投射到了碎裂的水泥地上,那些想來豪賭的人曾經把他們的掛著外州牌子的汽車停在那裏。

他擡起頭,看著懸在空中的鬼氣森森的月亮。

“月……亮。這個詞是這麽寫的,”他低聲說,“法律,是的。湯姆·科倫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自行車靠在公寓大樓粉色的灰墻上。他停下來調整了一下背包,然後就騎上車,向州際公路奔去。夜裏11點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拉斯維加斯,沿著15號州際公路的檢修道向東騎。沒人看見他,也沒有引起任何警覺。

他的頭腦正處於一種平和的中間狀態,當他處理好最急需解決的事情之後總是這樣。他勻速地向前騎著,只感到輕輕的夜風吹在他汗淋淋的臉上,非常舒服。時不時地,他需要繞過一個從沙漠裏爬出來的沙丘,它像一條白色的瘦骨嶙峋的手臂攔在路上。在離開城市比較遠的地方,就有一些汽車和卡車陷在沙裏了。格蘭·貝特曼會用他那種諷刺的語氣說:看看我的成就,你的能力,你的絕望。

淩晨兩點的時候,他停下車吃了點餅幹,喝了綁在車後面的保溫瓶裏的飲料。吃完之後又繼續趕路。月亮落下去了。隨著他的車輪一圈圈地轉動,拉斯維加斯已經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這使他感覺很好。

但是在9月13日淩晨4點15分的時候,一陣寒冷而恐懼的感覺席卷了他。它來得那麽出乎意料,又似乎那麽不合情理,因此就更讓人感到害怕。湯姆差點大聲叫起來,但是他的聲帶突然被凍住了,被鎖住了。他蹬車的腿肌肉發軟,車在星光裏滑行著。沙漠裏的黑白影像後退得越來越慢了。

他在附近。

那個黑衣人,那個走在地上的魔鬼。

弗拉格。

高個子,他們這麽叫他。湯姆在心裏叫他笑面人,只要他沖你一笑,你身體裏的血液就會陷入死一樣的停滯狀態,你的肌肉就會冰冷蒼白。如果他盯著貓看,貓就會連胃裏的毛團都吐出來。如果他從建築工地走過,人們會用錘子砸到自己的大拇指上,會把木瓦放得反面朝上,會像夢遊一樣從主梁上走下去,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