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我本微塵

寧南。

天色剛微亮，上方是泛白的天空，下方則是黑漆漆的城市。

放眼望去，看不到半點燈光，每一幢高樓都仿佛擇人而噬的巨獸。

但最讓人害怕的不是這黑暗和陰森，而是回響在城市每個角落裏的聲音。

從早到晚都會遠遠傳來的槍聲，或者突然響起的異種的嘶吼聲。

而無論是哪個聲音，都足以讓城市裏的幸存者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也會讓隔離區的幸存者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

前者永遠沒有真正安全的時刻，後者的生活也單調而沒有安全感，乏味得讓人發瘋，也要聽著近在咫尺的槍炮聲，擔心著隨時可能有異種進來。

“從龍山開始，我們已經失蹤了上百個人了吧？都是軍官。”於載正站在制高點，遠遠望著被他們放棄的寧南城，望著那個曾經繁華，但現在卻一片漆黑的城市，對身邊的呂子峰說道。

呂子峰緊了緊身上的軍大衣，這段時間下來，他的頭發又白了許多，眼神則比以前更鋒利了，像是一頭老鷹一般，只是臉上的疲態怎麽也掩蓋不住。

“如果不是蘇黎風的提醒，我們可能還會失蹤更多人。只是我實在是不明白，我們已經將能封住的地方都封住了。”於載咬著煙頭，很是擔憂地說道。

隔離區還遠不至於就這麽崩潰了，可是帶來的人心波動卻是很麻煩的。

只是呂子峰看上去對這個事好像並不是那麽在意。

女兒死後，呂子峰的全部都變成了工作，於載還是很少看到他在一件事上這麽不上心。對他來說，凡是和異種有關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才對。

“你會封，對方不會闖嗎？我們現在的大麻煩可不是這個，而是另一個啊。”呂子峰又將衣領拉了拉，說道。

於載愣了一下，試探著問道：“司令，你是說……那些其他城市逃來的幸存者，還有江南安全城嗎？”

“是啊，而且不光是他們，還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他們來的結果。江南安全城的將軍直接通過無線電聯系我，要求我幫助他們建立安全城。”呂子峰道。

“那司令，您是想幫還是不想幫呢？”於載目光閃爍了一下，問道。在他的印象中，呂子峰不是一個會被權力沖昏頭腦的人，否則他也不會成為呂子峰的心腹。但誰也不知道權力會給一個人帶來什麽樣的改變……

“江南安全城有二十萬軍隊，還有將近三百萬群眾，分為幾十批拼命逃到這裏，我能夠不幫？如果不幫，那我跟異種有什麽兩樣？”呂子峰耷拉了一下眼皮，看向了於載放在腰間的手，嘆了口氣道，“於載，如果有天我去了，這攤子，我真就交給你了。”

他自然看出，如果他剛剛的回答是不幫，那麽這名最信任的心腹就會立刻開槍打死他。但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信任於載。無論於載的外表有多不靠譜，但這個人是真的以保存人類和國家為己任的。而這一點，恰恰是最難得的。有很多人不理解這種想法，呂子峰也不強求。每個人的理想是不同的，他想找的也只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那一個接班人。

於載扯著嘴角笑了笑，將按住槍的手放了下來，問道：“您是在擔心什麽？”

“寧南沒有那什麽空間門，所以不會源源不斷地出現那種怪物。可是當這裏真正成為一個華夏人生存基地的時候，那麽周圍的怪物都會集中過來，寧南會比其他城市撐得久一點，可是能不能撐住，才是關鍵。撐不住，人類就完了。撐得住，也許就是全人類的一個希望。你說，這是多大的壓力。”呂子峰擡頭望向上方，啟明星還在，天色正在緩慢變化，但是他卻不禁想，肉眼看到的，真的就是他生存的這個世界嗎？真的就是這世界的本來模樣嗎？

和無邊的宇宙比起來，地球太渺小了，而和地球比起來，生存在上面的某個人無疑也是同樣的渺小。

但就是這樣渺小的存在，卻要和不知道從宇宙的何處來的怪物，進行殊死的生存之戰。

而且成敗，就將在他腳下這片土地上決定。

“哪怕對這個城市來說，我呂某人也只是一粒無足輕重的蟲子啊……”呂子峰遠遠望著城市，喃喃自語道。

於載也同樣望向了那個方向，然後又轉身望向了身後的隔離區。

他能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會留在外面，而那些在他想來很快就會死光的人，居然到現在還有不少支撐著。

“司令，您做過這麽多決定，您覺得有錯的嗎？”於載不由得問道。

呂子峰猛地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我……”

“當你一個決定，就能左右幾百萬人生命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呂子峰拍了拍於載的肩膀，走向了天台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