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七章 變故（下）

會場四處此起彼伏的相機閃光匯集，如一條波瀾璀璨環形的河流。

中央舞台前，那被裝扮為潑皮海盜的機甲，單臂舉起手上的合金刃，在連接各部關節外骨骼的帶動下，極盡可能的做出許多挑釁的醜態，引得人們捧腹大笑。

但是此刻走下舞台的奧黛麗，卻是心底異常難過，甚至眼眶裏有潮濕的酸楚。

因為她很清楚這架機甲對那個青年意味著什麽，此時對機甲的折辱，某種程度來說，比親自對他本人進行侮辱，還要殘酷。

人們發出哄然笑聲，當然不是在嘲笑那個青年，他們只想要看到，待會名為霜塵的機甲將眼前這個舊時代舞台上小醜般的對手砸成廢鐵的時候，會是何等威武。

霜塵，是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

白露為霜，不沾塵埃。這是驕傲，也是自信。亦代表青田公司的寄望，要像撣拭一粒粒塵埃一樣，掃蕩機甲面前的敵人。

這本是一個很相配東大洋王騎德克的機甲，但是七世家卻在其中暗中使力，令青田企業轉變了意願，從而使得準王騎的藍禮將成為她新的主人。

當這樣的消息得到了證實，外界支持德克的人們，則是紛紛為他鳴不平……同時也越加反感青田企業的作風。他們對於這種傲慢和有所憑恃的行為難以容忍。

有不少組織，甚至已經做好了在這場發布會之後，遊行抗議示威的準備。

因為一架機甲的歸屬從而引發外界的軒然大波，這對宇宙其他地方的人們來說也許不可思議。然而在這裏，青田企業的出品機甲，每一件都可能被各方爭奪，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還更像是一種承認！每一任王騎的專屬座駕都由青田公司打造，如今青田公司的新機甲即將配屬給七世家中的藍禮。這傳達的訊息在有心人看來更為鮮明，那就是藍禮的聲望和能量，與日俱增。直達王騎的地步。

因此，像是為了紀念這樣一個時刻，七世家來了很多老人。這些老人們很有分量，從在場名流顯貴們帶著敬畏的致禮，仍然能感受到他們久存的威嚴和榮光。

事實上，他們今天到來，是來做一個見證。也許，這是卡奇諾行星正在發生的轉折點。

他們的目光，似有似無的都落向了兩大王騎所在的包廂，有些隱隱嗜血般的興奮，他們知道，很快，一切都將改寫。

……

在短暫的機械液壓閥排氣的嗤聲中。霜塵機甲四周圍那些豁開的裝甲葉片，一片片迅速合攏，將全身密覆包裹，這是從剛開始的展示狀態，進入了戰鬥姿態。

此刻的霜塵像是一個武士，斜睨著在正中央舞台前耍夠了寶的滑稽小醜。

青田企業的副總裁亞特蘭特高亢的解說在繼續，在他看來，這樣的一個過場完全就是毫無意義的，對於霜塵這樣的戰鬥機甲來說，盡管這只是尚未完全達到初設性能的初試機，但要在這樣的場合面對眼前這樣的對手，簡直就是對武士的一種辱沒。

然而沒有辦法，所有的觀眾都喜歡看這樣膚淺的一幕。

能夠更快撕爛一堆破銅爛鐵，就意味著性能更強？亞特蘭特只能如此嗤之以鼻的哂笑。

這只是一個過場，黑原，魏索，哪怕此刻下方的文萊等人，都是這麽想的，即便在這個過場之中，魏索受文萊爵士的示意做了些小動作，將機械師林達的機甲送到了炮灰台。

說起來，這只是順手為之的事情，就像是路過花壇，隨手碾死一直螞蚱。擡手打壓一下，碾碎那個青年的空妄之想，這只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而他們也一時不會去深究，究竟是哪幾步看似不起眼的環節和誘導，讓他們做出了將那架機甲放在了中央舞台上去的念頭。

對於黑原而言，看到林達機甲從升降台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來龍去脈。但是，每一天會場內外，千葉原城，他的眼皮子底下，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卑劣的，陰暗的，觸及人性的各種事情，哪還不能見怪不怪？

那只是一個和那個小機械師一樣，會隨時被碾得粉身碎骨的機甲。

當時的時候，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

……

伴隨霜塵的動作，會場的觀眾席上聲音小了下去，很多人屏住了呼吸。

“蓬！”得一聲重響，機械腿在地面發出根本不需要擴音器也能傳達會場人們耳朵的撞擊聲。霜塵在一片潮水般的驚呼中掠向那架潑皮海盜般打扮的機甲。

機甲的動作是那樣的優美流暢，是那般高效，以至於就連行進的過程，都在每一位觀眾腦子裏持續產生愉悅的多巴胺。

“轟！”

奧黛麗幾乎不敢往下看的瞬間。霜塵撞向了舞台另一頭的“流光”。

藍特在前夜和林海交談的時候，他讓他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