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6頁)

我看著血淋淋的銀色追蹤器。我自由了。我現在可以逃跑,沒有任何人會知道我在哪裏,知道我做什麽以及說什麽。

勒伯揮手要卡倫過去,不過他只是站在原地,盯著我手臂上滲出的血。他看起來很震驚,幾乎是快樂的樣子,仿佛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你能不能快一點?”勒伯厲聲說,然後抓住他的手臂,揮動探測器掃描他的身體,“運輸飛船守衛說不定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勒伯推著卡倫轉身,用探測器掃過他背後,直到亮出紅燈。他掀起卡倫的上衣,在肩胛骨下方劃了一小道,取出追蹤器,小心地放到地上。

接著勒伯跑上街,示意我們跟著。我們跑過兩個街區,停在一棟昏暗的屋子後方,在後院裏有各種垃圾和壞掉的玩具。

勒伯塞了東西到我手裏,我低下頭,看見幾張紙、探測器,還有一份奧斯汀貧民區的地圖。我不覺得自己需要用到地圖——因為我記得很清楚——不過他在一片居住區的中央標示出某一點。

“她叫艾迪娜,”他輕拍著一個信封,還有地圖底下的一張照片,裏面是個黑色頭發的重啟人,“她在星期二、星期三晚上出任務。運輸飛船通常會降落在瓜達羅佩街的末端。把那封信給她。我在地圖上標示了叛軍的位置,如果你們找到艾迪娜,就去那個地方,然後他們會告訴你們怎麽去重啟人特區。”

“好。”我一邊說,一邊把東西全塞進後面的口袋,“你還有子彈嗎?我們只有四發。”

他拿出自己的槍,清出了大概十顆子彈到我手裏,“他們很重視讓那地方保持隱秘,不讓HARC發現。你們要趁晚上過去,別引起注意。”他把刀子放到我另一只手裏,“這也拿去,走吧。”

“謝謝你。”我在勒伯轉身跑開時說。他回頭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就消失在一條巷子裏。

我愣住了。勒伯說走吧,往哪個方向?要去哪裏?去某個神秘而且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重啟人特區?

一想到自己做了什麽,我的胸口就被驚恐的感覺籠罩。我在貧民區,周圍都是人類,而我也不會回HARC了。

我不回家了。

“瑞恩。”我擡起頭,發現卡倫興奮地看著我。他拆掉我頭盔上的攝影機,拿走我手裏緊握的通訊器,然後都丟到地上,“我想我們應該跑了。”

我抓著卡倫的手,跟他一起穿過一條陰暗的巷子,然後全力沖刺,前往一座廢棄的避難所。在戰爭過後的幾年裏,那個地方原本是給人類使用的,使他們能重新振作。不過在毒販和幫派占據羅莎之後,HARC就把那裏封閉起來了。

我們在羅莎的邊緣,這裏很接近城市,是貧民區的中心。雖然HARC在城的另一邊,要經過好幾片區域,但是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會派人過來的。這裏不算是最好的躲藏地點,這裏的屋子都很小,隔壁街上的帳篷更沒辦法掩護。

一陣警報聲劃破了寧靜,接著就有一道聚光燈掃過。我急忙躲到一間小屋後方,身體靠著不穩固的木頭墻面。卡倫也跟著做,他望向天空,有一艘運輸飛船正用探照燈查看這片區域。然後燈往街上去了,而他看著我。

“我們應該繼續走嗎?”他低聲問。

對。也許要?我不確定。過去五年以來,我做的所有決定幾乎都不算是自己要的。我知道HARC的規定,而我一直很遵守。

探照燈很快又射向我們,於是卡倫抓住我的手,跟我一起沖過小屋旁雜亂的草地。我聽見子彈聲,然後就有幾顆穿透了我的肩膀,還有幾顆從頭盔彈開。

“往這裏。”我喊著,然後放掉卡倫的手,一起跨越泥土路。我在房屋之間穿梭,在草坪上躲避,接著探照燈就追丟了我們,不過我看見遠處有一大群守衛在街上分散開來。

我停在舊避難所的後方,使勁推門,力道大到整棟建築都隨著晃動,好像快要倒塌了。結果門很輕易就打開了,我重心不穩地沖進去,又趕緊往後退想停住,結果撞到了卡倫的胸口。

人。到處都是人類。他們聞起來有汙垢、穢物、傳染病的味道,我知道這種氣味。

我認得各自蜷縮在小角落裏的人類,有些只用了衣服和棍子來標示地盤。我看見他們手臂上的痕跡,他們顫抖的手,還有刻印在他們臉上的絕望。

小時候,我曾在類似的地方住過好幾個月,當時我父母正深深地沉浸在毒癮中,那種毒品的效果很持久,所以他們常常還沒恢復神志,就又找機會嗑藥了。住在廢棄建築裏的人是貧民區中狀況最差的人,他們會把身上的每一塊錢都交給阻礙了羅莎進步的毒販和罪犯。

雖然我差不多已經忘掉和父母住在那裏的時間,不過還記得那種氣味,那時我晚上睡覺常用毛毯蓋著鼻子,就是為了擋住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