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柯焦

“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一艘小船上，一個瘦弱的少年正搖著船槳，往湖岸邊靠去。船上只有零星一點漁火，照亮這枯漠的夜色，也映照出一張年輕的臉。

這是一個少年，看樣子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穿的雖是粗衣麻布，一對眼睛罕見明亮，額頭寬廣，天靈飽滿，令人感到此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少年名為柯焦，漁戶出身，多年以來都生活在湖北武昌府一帶，他人雖然瘦弱，身骨卻很結實。不過近來柯焦有些焦頭爛額，每天都忙的是上上下下。

這也是因為柯焦那懶賭鬼老爹兩年前過世，留下一大筆爛帳，正所謂父債子償，要靠他這個兒子來還，地方上漁霸李大戶的賬房先生陳二，這段時日催討得緊，要柯焦拿錢來還。

可是柯焦這兩年來，日夜打漁，也就換來那麽兩個錢，要償還這筆賬，恐怕甚是為難。但這錢如果真還不上，估計就不只是一頓毒打，賬房陳二還惦記著柯焦十歲的妹妹柯珠，嚷著要把她賣到窯子裏還錢。

柯焦心疼自家妹子，又怎麽可能同意陳二的盤算，所以，他逼不得已之下，大半夜跑出來打漁，只期望能多打上一些魚，好償還死老爹的賭帳。

“噗嗵！”

船槳也不知道撞上什麽，發出古怪的聲音。也就在這一刻，一只枯瘦的爪子探了上來，抓住了船頭。

配合著夜色，這一幕當然是異常的恐怖。

柯焦大吃一驚，他打了這麽多年漁，從來沒有碰到這種事，腦子裏也不由的犯糊塗。

“難不成是水鬼要上船！！”

久居在湖岸邊的漁戶，難免聽過這一類的傳聞，不是水鬼找替身，就是水猴子在鬧。換了另外一個人，大概不是嚇傻，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手裏的魚槳砸過去。

可是柯焦天生膽子大，兩眼一亮，整個人靠了過去，他仔細觀察一番，這才發現船下面有個人，大概是落了水，這才把手伸上來，打算攀上船來。

“哎喲，這可不好！”

柯焦心想人命關天，也不及細想，直接把人救了上來。這是一個中年人，一身暗金色的衣服，滿頭灰發，似乎受了傷。

“喂，老兄，你還好吧！”

他出言詢問，那人這才昏沉沉的張開沒有神采的眼睛，待要說話，忽地身子彎曲起來，一陣狂咳，張口一吐，一團瘀黑的血霧狂噴而出。

柯焦自然吃了一驚。對方這會兒也兩眼一翻，暈死過去。他連忙伸手探了探對方口鼻之間，發現對方身子也不動彈，只是鼻間還有呼吸。

“這人也不知道是誰，看上去受了傷，可是身上也沒什麽痕跡。”

明顯不是什麽外傷，但是落了水的人，情況比較復雜。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又受了什麽傷，可是柯焦也不能坐視不理。他打算把人救回去再考慮其他。

反正也沒打到魚，柯焦也打算先回家，不過既然救了一個人，又不忍他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他打算帶著這個人，去縣裏去找陸神醫。

那是一位大善人，時常不要錢給窮鄰坊問診看病，雖然這時候是深夜，但救人要緊，自己要先把人送過去。

他先搖著船靠了岸，然後也顧不上其他，背上這個中年人，大步向縣城跑去。這也是他年輕力壯，雖然看上去瘦軟，但體力、耐力都很不錯，這才背的上這麽一個人，還能跑動。

從這裏到縣城也有數裏地，黑燈瞎火，也是不便。可是柯焦古道熱腸，當機立斷，直奔路口。

誰知道他走到中途，突然天降一場大雨，本來就是夜裏，又下雨，連燈籠都打滅了。

這裏前不見人後不見店，環境可謂是糟糕無比，雨勢也漸漸增大。

他背後那人的氣息也越來越弱，他猶豫片刻，發現不遠處有一間破落山廟，隱約能看見燈光，正好可以避避風雨。

提著熄滅的燈籠，柯焦沖進廟裏。

他背著一個人，奔了這麽久，再好的體格也撐不住，眼下氣喘籲籲，穿過破爛了的廟門，進入廟內。

這廟供的也不知道是那一路神仙，只有一個泥胚一樣的塑像，幾支大紅燭噼啪作響，一個勁的燒著。不遠處，一個慈眉善目、眉發俱白的老和尚，盤膝坐在神像前，低開似閉的眼正望著他，看來最少也有六七十歲。

“這位大師，我這同伴受了傷，我們想要暫時休憩一會。”

“施主客氣了，這廟是無主之地，老僧只是早到一步。”

這老僧站起身來，低聲道：“老僧初通醫術，可否讓我看一下這位受傷的施主究竟受了什麽傷勢。”

“當然，當然。我本來是想找陸神醫的，高僧要能治病，那就再好不過了。”

“老僧哪有這個本事，跟那位陸神醫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