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20(第2/4頁)

接著,拉芙娜終於聽到了:那是蒸汽感應發動機的低沉嗡鳴聲。斯庫魯皮羅和“俯視之眼二號”。接下來的一分鐘,飛艇聲越來越響……然後漸漸歸於沉默。切提拉蒂弗爾放下望遠鏡,站起身來。某個位於拉芙娜視野之外的組合發出威嚴的嘶嘶聲,切提拉蒂弗爾又趴了下去。一行人繼續保持了幾分鐘的沉默。接著,切提拉蒂弗爾站起身,惱怒地朝車夫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回到路上去。

他們繼續在逐漸深沉的黃昏中前行,而拉芙娜回想起了這天下午發生的事。她能夠想起每一件事,仿佛那是一條毫不間斷的時間溪流,而因果關系也全都符合邏輯。

也許為時已晚,但她的生命有了復蘇的跡象。

假裝昏睡也許是最安全的辦法,但拉芙娜很快意識到這根本不可能。她身上滿是記憶中的那種氣味——她的衣服和體味。如果沒有螺旋牙線,她的傷處肯定會流膿發炎。在所有表面的憤怒之下,他用幾塊濕漉漉的破布——或許外加給她換了一次衣服——就實現了奇跡。但既然她已經能清醒地思考,也就沒法再忍受下去了。所以還是做個破破爛爛的單體,祈禱他們手下留情吧。

他們停下準備過夜時,她讓螺旋牙線將自己放到貨車旁邊的地上,又讓他為自己重新裹好毯子。但當他拿來食物想要喂到她口中時,她從毯子裏掙脫出雙手,去夠那只碗。螺旋牙線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將碗遞給了她。他看著她狼吞虎咽地喝著,什麽也沒有說。

這一晚,拉芙娜第一次仔細打量抓捕她的人。她看到那堆築有護堤的篝火前至少圍著四個共生體。阿姆迪、傑弗裏和加儂似乎包攬了大部分粗活。他們點起各自的一小堆篝火——螺旋牙線也是從那裏給她拿來食物的。就算在昏暗的光線中,傑弗裏的臉色也還是和她記憶中一樣難看。他在盡他所能不去看她的方向。阿姆迪在這點上做得不夠成功,但說到底他的腦袋比較多。加儂呢?加儂·喬肯路德看上去也不怎麽開心,但他吃得倒不少。

他們三個也許不是囚徒,但他們都是這個綁匪團夥的底層成員。在思考能力恢復以後,拉芙娜能想到一百萬種解釋。過去,傑弗裏曾經背叛過她……但這次肯定不一樣。加儂呢?他是另一個暗中幫助她的夥伴嗎?這就更難以置信了。

谷物甜漿並沒有讓她想嘔吐,但……拉芙娜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要吐了。”她對螺旋牙線說。那個共生體猶豫了片刻,但這次的猶豫非常短暫。他隨即拿來了約翰娜的舊靴子,幫助她穿上。等她站起來以後,他便催促她走進灌木叢,這時,她聽到了加儂的大笑聲。

扮演大腦受損的單體並不難。等他們最終停下腳步,她便癱坐在地上。螺旋牙線攙扶了她一會兒,然後每一個組件都退開幾步。也許天色已經昏暗到爪族看不清的地步,但拉芙娜卻注意到螺旋牙線顯而易見的喜悅。他不再是給囚徒擦屁股的了。也許他的喜悅並不只是因為這個。

“你的腦子終於恢復了,對嗎?”螺旋牙線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低得仿佛來自她耳中。這是協調一致的組合才能做到的定向發聲。拉芙娜回以平淡而堅決的肯定。“很好。”螺旋牙線繼續低語道,“你還是越少說話越好……我有很多事要告訴你。”但他接下來就一句話也不說了。

在蹣跚返回營地的途中,拉芙娜注意到螺旋牙線自己也有點一瘸一拐的。他就是那個將她趕出自己住處的組合,也是被她擠斷了爪子的那個。

螺旋牙線把她放在貨車旁時,她感到好些顆腦袋注視著整個過程。過了一會兒,第二嚇人的綁匪走過來,揮手示意螺旋牙線走開。那是個瘦削的白眼組合。他對著她戳戳碰碰,嘴裏說的似乎是薩姆諾什克語,但其實他根本不懂人類語言。拉芙娜呻吟扭動著,努力裝出缺乏思考能力的樣子。幾分鐘後,那個五體退開了。他似乎跟切提拉蒂弗爾一樣,為她出現好轉的跡象而惱火。他轉過身,用命令的語氣和螺旋牙線說了句什麽,然後走開。這麽說,拉芙娜心想,他不打算手下留情?

營地裏的多數人都安頓下來,準備過夜。昏暗的篝火余燼對爪族的視力而言不夠明亮,但這並不能阻止那兩個綁匪頭子。有一道綠光出現在為首的貨車頂端。噢,他們從“縱橫二號”上帶來了幾盞可調節式提燈。切提拉蒂弗爾在貨車頂上鋪開了什麽東西。是地圖嗎?他似乎在請教那個身材瘦削的五體。

過了一會兒,他們關上燈,但還有至少一個組合在四處巡邏。她看到有幾道影子鉆進了矮樹叢。那是他們布置的哨兵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只有動物發出的零星響聲,隨後連那些聲音也消失了。毫無疑問,那些睡下的組合有一部分還醒著,但它們沒有發出人類可以聽見的聲音。在遠處,她聽到了下午看到的那條河流的聲音。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極目望去,看到有一點綠光閃過,只是太過微弱,營地這邊的爪族肯定發現不了。這麽說,有些爪族正在河邊忙活,而且那是不想讓其他同夥看到的技術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