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不速之客

“這是煉金道具捕捉到的畫面,只有黑白兩色,不過也算看得清楚,林詢的頭都被砍了下來。”

俞正將一張黑白照遞給梁左。

梁左看著上面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林詢,他的身體躺在地上,軟弱無力,就像是一個病人一樣微微弓起身體。他的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嘴裂開,露出發黃的牙齒,一切都顯得無比怪異。在他身後的環境是一處燃燒的小城,濃煙滾滾,他似乎是想要逃離那裏,最終倒在了最後一碼,保持可笑的匍匐姿勢。

看著他這幅樣子,梁左突然覺得很難過。

他為什麽淪落到今天這幅地步?戰鬥時拳頭不會說謊,梁左相信,他不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家夥,如果真是如此,他就不用和自己講什麽過往和道理,宰了自己是最好不過。

韓靖繼續說著:“除妖盟現在改成了教派形式,正式發布了對外的宣言,說以前的決策都是林詢做的……導致他們和世界為敵,到處招惹禍害,所以他們內部將林詢處決了,並且割下他的頭示眾,以此來給受害者們一個交待。”

梁左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

“無恥!”

俞正從兜裏摸出一根卷好的煙草,搓了搓手點燃,吸了一口。

“他們就是這麽寫的,死人是最好的承擔責任的。名義上林詢也是他們的領袖,這一點無可厚非。除妖盟更名成為了‘天理教’,教義是愛人、宣揚仁慈、非攻、愛人,普度眾生,天理光照大地,幫助苦難的貧民和殘疾人恢復到正常生活中來。他們的運作十分迅速,已經得到了各大城市的認可,而且將從暗地變成明面上來並且接受城市的管理並且交稅,這也是大家能夠接受他們的原因之一……面對一個白天的敵人總比暗地的人要讓人放心。”

梁左也明白。各大城市的領袖要考慮的可不只是單純的正義與否,他們得為自己的城市作出最大利益的選擇。貿然和天理教開戰只是徒然浪費資源,而且還會多了一名勁敵。既然他們服軟並且想要洗白,那麽就必須按照正常社會秩序來做事,這是大家可以接受的,那麽多的信眾,哪怕斬首行動成功反而會分裂成更多的遊擊軍組織,像是無處不在的蟲子一樣讓人厭煩。

可是梁左依舊心有不甘。

韓靖終於開口:“既然他們要發展成為宗教形式,就會涉及到場所和廟宇,包括人員構成,教義都會受到外界監督,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他們認真想要轉型。至於長遠目標還不好說,因為本來林詢的死可以讓他們內部再次加強激進行動的,完全可以推脫給某個城市的陰謀導致創始人離奇身亡。這裏他們內部的激進派沒有行動,就說明中間派和保守派應該是主導了形式。他們沒有這麽做,應該是真想要上岸……從整體來說這樣可以少死很多人,未必不是好事。”

韓靖永遠是從宏觀上來考慮問題,個體的命運在群體博弈時在他眼裏只是一堆代表砝碼的數字。

在最好的時機,天理教搖身一變,抖去曾經的血腥和汙穢,變成了被官方認可的組織。

無數年來,這種事情總是會發生。

無關對錯,只是因為他們做出了讓大家無法拒絕的選擇。

這個世界博弈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持久的朋友,大家合作敵對又相互算計,智慧就是來自於這些復雜情緒和立場的轉換。

梁左發泄式地練著拳。

借象火燒身。他猛地跳上假山,單手雲手,將假山上一塊大石頭仿佛氣球一般把玩旋轉,一瞬間他右拳出,借象,刺刀,將石頭戳成碎片。他憋著一股氣陡然跳下濺起一陣風塵,雙臂合十翻山錘第五圈砸向地面,弄出一個大坑後他這才長出一口氣,擦了擦汗,心中抑郁稍微疏散了一些。

“聊聊。”

韓靖在旁邊站著,手中拿著兩杯綠茶,遞了一杯給梁左。

倆人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少有的悠閑聊著天。

“記得我給你講過的,不同階層的人看到的不同景象嗎?”

韓靖呷了一口茶,看著前方墻上,那裏有兩只小麻雀正在互相梳理羽毛,也歪著頭看著和它們相對的倆人。

“不同階層的人看到的景色不同,進而影響他們自己,其實這個世界從始至終都是保持它本來的樣子,我們常常以為看到它的一部分就貿然推斷它全景應該是怎樣,其實並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我出生在一個政治家庭裏,我父親母親都是政客官員,從小到大,我聽到的都是關於政治目的,意識形態,得失,大勢,策略博弈,利益沖突方面的東西。對於政客來說這是規範和準則,政客是會計算的賭徒,他們手中的籌碼有限,所以必須最大化利用自己去博弈。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他們的這一面,他們可以完全忘記以前,和曾經毀壞自己家園的敵人合作,這並不代表他們是冷血無情,呵,冷血無情根本就不是他們要考慮的東西。他們的重點是,讓自己領導的團體最大限度獲取利益。聽起來很美,其實做起來有時候讓人很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