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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瑪莎領著馬特步行來到了伊根院長的辦公室。她仍然穿著昨天那件看不見體型的袍子,盡管如此,馬特還是用記憶和想象勾勒出了袍子底下的胴體。他覺得很難集中精神考慮和院長會面的事。

他還是覺得身上臟兮兮的,昨天只是簡單地用一塊布蘸著冷水擦了擦,胡子也沒刮。他可不願在重要會面之前試用那把刮胡刀,免得臉上多幾道疤痕。

要是任由胡子在下巴上生長,他就會成為學校裏唯一一位大胡子教授。“這兒為什麽沒人留大胡子呢?”他問瑪莎。

“有了胡子就看不出你的學階了呀。”她摸著面頰上的疤痕說。

“或許我能留一把。我除了‘過去來的教授’之外就沒別的學階了。”

瑪莎故作正經地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根:“或許吧,看起來還不錯哦。”

兩人走進院長辦公室的前廳,空中飄來一縷久違的咖啡香氣。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瑪莎在前廳找了個座位坐下。院長的秘書是一個長著黑色長發、臉上沒有學階疤的漂亮女人,她陪同馬特走了進去。

院長的辦公室面朝東南,光線相當充足。窗邊的墻上掛滿畫像,部分是宗教題材,但多數是歷任院長的肖像,最後一幅是伊根院長本人。周圍一本書都沒有。

院長很年長,但精力充沛。他以堅定的步伐繞過辦公桌走了過來,手上拄著根烏木拐杖稍稍借力。他和馬特握了握手,兩人落座後,秘書奉上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一套高雅的銀質咖啡飲具,還有兩個做工精細的瓷杯,旁邊放著幾塊棕色的糖,形狀很不規則,咖啡上的奶油厚厚的一層,看上去相當真切。

秘書為兩人倒上咖啡後就出去了。院長打量了馬特好一陣子,時間久得叫人不自在,他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馬修……富勒。有什麽簡單的方法可以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您是說,證明我的確來自過去?”

院長點了點頭:“來自過去,來自這座學院,那會兒叫麻……那會兒還不叫神理學院。”

馬特笨拙地把手伸到長袍底下的牛仔褲袋,從裏面摸出了錢包。他的MIT通行證辦了五年,但上面的相片還是挺像他的。而且那還是張三維相片,是張白光全息圖。

院長接過去看了會兒,用手指捅了捅馬特的全息肖像,又把通行證翻到背面看了看,晃了幾晃,在辦公桌上敲了兩下,然後交還給了馬特。“這在你的年代常見嗎?”

“每個學生和雇員都有,”馬特其實搞了三張,姓名各不相同,這麽幹是為了證明他有能力侵入系統,“我只是個助教。”聽他這麽說,院長揚起了眉毛。馬特見狀解釋說:“那時的助教和現在不一樣,類似學徒,我看和現在的學者差不多吧。”

他抿了口咖啡,隨即繃起臉讓五官不至於扭曲——口感辛辣,沒咖啡味。

“是從佐治亞運來的。”院長說。馬特心想還是喝哥倫比亞咖啡吧。

“你是怎麽做到在時間中旅行的呢?”

“我那會兒有那麽台機器”這句是實話。“在格林樓裏,就是現在的食堂附近。”

“你們也是在那裏研究自然哲學?”

“是的,我們叫物理學。我就在那裏做研究,在理論物理中心。”

“那是在神理學出現之前吧?”

“就我所知,‘神理學’一說當時還不存在。”

“但要想在這裏教書,你就得學習神理學。你也算是個基督徒吧?據我所知,是衛理公會的?這樣的話,你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沒錯,”馬特緩緩答道——這麽說,他們已經找摩斯談過了,“我學東西很快。我的助教瑪莎說,我要到明年才能教課。”

院長點了點頭,眼神飄忽起來:“時間旅行,那是什麽感覺呢?能看見未來的流逝嗎?”

“要是能就好了,我看見的只是一片模糊的灰色,時間上大概只持續了一分鐘。”

“你當時是在一輛轎車裏?”

“嗯,主要是當時不知道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我們派了支隊伍去阿靈頓,把車子拖了上來——”馬特過了一陣才明白“隊伍”指的是馬匹,“——依你看,這轎車還能工作嗎?”

“我不知道。你們能發電,並把電力儲存進燃料電池嗎?”

“這個就得去問研究機械的人了,我見過他們用裝在盒子裏的電打出火花。”

“那是第一步,”馬特又強咽了幾口咖啡,以示禮貌,“如果他們制作的東西類似化學電池,那麽理論上應該是可行的。”但這麽充電的話,可能得幾個月後才能開上幾英裏。他不介意這車子在充當法拉第籠之外,另外再充當逃跑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