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感恩赴死(第4/6頁)

正當她思量這個問題時,耳邊傳來一陣和弦音。升降機車廂減緩了速度,猛地上下翻轉過來,讓人胃裏翻江倒海。接著車廂開始重新加速,感覺一張掛滿鉛墜的網正壓在自己身上。“我們大約在十九分鐘後抵達三號登船站。”艙車服務員宣布,“抵達前兩分鐘,速度降至1G,如果諸位需要使用艙內附屬設施,請抓緊時間。”

特蘭赫注視著她的眼睛。“你準備好了嗎?”他咕噥道。

“好了。”瑞秋沒多說什麽。特蘭赫很緊張,而且絲毫沒有掩飾。“讀完了。”瑞秋拍拍自己的保密記事簿向他示意,而他掙紮著點點頭,做了個鬼臉——看來這個舉動既不明智又不舒服。剛才瑞秋曾試著用兩只手端起記事簿,她發覺自己還能如願,只是當這個姿勢保持了兩分鐘之後,雙臂就像是要癱軟掉一般。這件小玩意本來輕巧得能放進她的錢夾,可現在重得像鉛塊。不過,她有一種病態的強迫性沖動,總想仔細讀讀關於再造者的資料,就像不停地抓撓身上被跳蚤咬過的地方,直到癢處出血,她並不想這樣做,可就是停不下手來。

她一面讀關於新和平的詳細報告一面想,真是一群卑鄙之徒,他們是怎麽逃過懲罰的?這是她幾年來見過的最精明狡猾,也最恐怖的事情。相比之下,新共和國那種帝王般的妄自尊大和刻板呆滯的冷淡生硬倒讓人覺得輕松愜意而且可以原諒。真該開一些研討會,研究一下歷史上最苛酷的專制暴政——這樣一來人們就知道自己不該犯下哪些寬厚仁慈的錯誤了吧?

此時行星高居在她的頭頂上方,就像一輪清晰的圓盤,明亮似滿月,籠罩著朦朧的霧靄,外面是一圈薄薄的大氣層。他們也要來征服這個世界嗎?她暗想。所有跡象都表明,再造者屬於那種極具侵略性的擴張主義者,堅信他們的意識形態是世間唯一的真理。但惡劣的運輸交通條件簡直就像一場場噩夢,幾乎每一顆目標行星四周都埋伏著亞光速轟炸機,於是星際列強在企圖實現霸權時便要面對無法應付的危險。這就像在十九世紀時的地球,每個帝國主義政體都打算在別國領土上殖民拓疆,卻只能憑借木制帆船橫穿太平洋,而到頭來卻要面對用核導彈武裝起來的守衛者。

“這麽說,他們從唐托趕來,發動了一場典型的叛亂。他們的工具是一幫帶有腦部植入裝置的僵屍,由控制者通過因果頻道進行操縱,而操縱者則躲在同一恒星系中的巢穴裏。”手頭這份慘不忍睹的資料記述著和平執行組織的顛覆行動,她在下面做了注解。先是策劃一場恐怖分子的叛亂,從而為該國采取鎮壓措施提供正當理由,接著又為恐慌的現任當局提供工具和訓練有素的人員,以便實施鎮壓手段,然後發動政變,借助強大的武裝勢力將他們處決。“是這樣。”既然他們能幹凈利落地玩弄權柄,那麽在任何人發現自己半數的政客已變成腦子被挖空的傀儡之前,他們也可以解決掉亞光速轟炸機,使其無法構成威脅。而這就意味著……莫非,他們已經發明了一套可重復使用的星際征服戰略?如果是這樣,他們會不會來自其他地方?後來才占據了唐托?如此說來……

再造者的全套方案便是:摧毀愛查頓,用另一位神祇取而代之,而那位新上帝能夠洞察每一個曾經生存過的人類的上載記憶,將按照自己的模樣重新創造人類,讓人類成為自己的奴仆——乍看起來,這個計劃是如此荒謬可笑,就像來自地球光錐之外某個黑暗世界的癲狂宗教,求著別人將自己一筆勾銷。但其中的某種東西讓瑞秋感到毛骨悚然,她以前聽說過類似的事情,那是在別的地方。不過,是在哪裏呢?

她正在思索問題的答案,這時響起了一連串和弦音,升降艙車再次翻轉起來,窗外的景象換成了光滑的金屬壁,正像蝸牛一樣緩緩地向後退去。她解開安全帶,聽到乘務員說道:“歡迎來到三號軌道轉運站。”艙門打開,瑞秋站起身,將記事簿裝進口袋,準備去貨艙領取行李。

瑞秋出了轉運站,穿過出港大門,在離站海關櫃台前專橫地揮了揮外交標簽便暢通無阻,還引得職員們紛紛鞠躬大獻殷勤,在她身旁,一輛行李推車為她載著沉重的箱子。接著,她來到一條對接通道。這裏更像是步行街,整條路上鋪著地毯,兩側是一座座鑲有玻璃的隔間,展示著上百家豪華商鋪和酒店招徠顧客的誘人噱頭。來自事務長工作組的官員戴著白手套,站在辦公台旁,看了看她的護照和優先權通行證,接著便想領她走進貴賓專用電梯。她只好讓他等一下,等特蘭赫追上來。

“我們的艙位在哪裏?”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