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第2/2頁)

寫《上周一的大碰撞》是因為我當時在都柏林隨手買了一份《愛爾蘭時報》。報上登著一條可怕的新聞——1953年全年,愛爾蘭總共有375名騎車人在事故中喪生。我想,這是多麽不可思議啊。我們在美國很少會讀到這樣的新聞,通常是人們在汽車類交通事故中遇難。接著讀下去,我發現了原因所在。在愛爾蘭境內有一萬多輛自行車,人們總是會以每小時四十至五十英裏的速度騎行,然後迎面相撞,所以當頭部受到撞擊時,必然會遭受嚴重的顱骨損傷。我想世界上沒人知道這一點!也許我應該寫個故事出來。於是就那樣做了。

《夏伊洛之戰的鼓手》的靈感來源於《洛杉磯時報》上刊登的某個小演員的訃告,那個演員名叫奧林·豪蘭,我看過他出演的很多部電影。訃告中提及他的父親是夏伊洛之戰的鼓手。那些言辭傷感而充滿魔力,引我回想起往日歲月,使我立即決定用打字機把心中的感悟寫下來,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我寫出了這篇故事。

《親愛的阿道夫》的緣起則更加簡單。我在某天下午路過環球影城,遇見一位身穿納粹制服,臉上還黏著希特勒胡須的群眾演員。我不由得設想當他在影城附近或大街上走來走去時會發生什麽事,人們看到跟希特勒相貌如此相仿的人會作何反應。當晚那篇故事寫成了。

從來都不是我支配我的故事,而是那些故事支配著我的雙手。每當新的靈感出現時,它們都會命令我賦予它們聲音、形態與生命力。正如我在這些年中對其他作家建議的那樣:大膽從懸崖上跳下去,在下落的過程中再想法給自己插上翅膀。

在過去六十多年的歲月裏,我跳過無數次懸崖,在打字機前苦思冥想如何給故事加上結尾,好讓結局不至於太過突兀。而在剛剛過去的那幾年裏,我回顧了自己少年時站在街角賣報紙,每天寫作的日子,意識到自己當年竟然那麽努力。我為什麽會那麽做呢,為什麽會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從懸崖上跳下去?

答案還是那句陳詞濫調:出於熱愛。

當時的自己不顧一切往前沖,全心全意地熱愛那些書籍、作者和圖書館,專注於練就自己,而根本沒留意到我只是個身材矮小、其貌不揚、天賦欠缺的少年。也許,在腦海中的某個角落裏,我是知道的。可我仍然堅持不懈地去寫,去創造,那動力就像血液在我體內奔湧,至今未怠。

我總是幻想著有一天,當我走進圖書館,在書架上翻找圖書時,能看到印著自己名字的書跟萊曼·弗蘭克·鮑姆或埃德加·賴斯·巴勒斯的作品擺放在一起,上層書架上還有其他名家的著作,比如說埃德加·愛倫·坡、赫伯特·喬治·威爾斯,還有儒勒·凡爾納。我深深地熱愛著他們以及他們筆下的世界,而其他作家,像是薩默塞特·毛姆和約翰·斯坦貝克,則使我熱情滿滿,在這些貴客的陪伴下,我早已忘記自己是《巴黎聖母院》裏的那個駝背的鐘樓怪人。

然而隨著時間一年又一年流逝,我褪去青澀,終於成了一位短篇小說作家,成了散文家、詩人和劇作家。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不斷褪去舊的自我,是熱愛在一路上召喚我前行。

在這本短篇集中,你將讀到在我漫長寫作生涯裏頗具代表性的故事。我深深感念往昔歲月以及激勵我不斷前進的那份熱愛。當我看著這本書的目錄時,眼裏充滿淚水,這些親愛的朋友啊——這些活在我想象中的惡魔與天使。

他們都在書裏了。這是一本精彩的合集,希望你們也能喜歡它。

雷·布拉德伯裏

2002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