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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斯咳嗽著醒來,渾身上下一陣抽痛。她呻吟著摸向腦袋上最疼的地方,碰到濕漉漉的頭發。全是血。

她眨眨眼睛,等視野逐漸清晰。那是……?她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於是又閉上眼,深呼吸,逼自己清醒起來。

他們收到了約翰的警告。她還記得貝蒂一個急降沖刺,繞到某棟建築後面。接下來,直升機就失去平衡,帶著機組成員摔到地面。

我們墜毀了。柯林斯終於明白過來,重新睜開眼睛。

她被保險帶固定在機艙後座,身旁的舷窗上有處蛛網似的裂紋,正對人行道。柯林斯懷疑那就是她腦袋撞上的位置。伍德斯托克和阿萊希不知去哪兒了,駕駛艙的前窗也碎成了花。透過窗子,她看見外面城市的街道和車輛,更遠的十字路口處,又粗又黑的濃煙沖天而起,照亮煙柱的,是數以千計的紛飛火花。

有頭怪獸的覆膜炸了,柯林斯想,我們能活下來真是運氣。

她左手撐住窗戶,右手解開保險帶。由於直升機完全側翻在地,她差點沒摔到舷窗上。頭暈目眩之間,柯林斯眼皮直往下墜,幾欲昏迷。但她竭力抵抗著這一切,畢竟,世界岌岌可危,而且……

而且約翰能指望的只有我們。

她爬到前座,發現兩件事:第一,直升機還有動力;第二,駕駛室的艙門開著。她朝著門口攀去,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哪個儀表盤。剛出直升機,她就聽見怪獸們憤怒的吼叫,但平民和軍隊的吵嚷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燃燒和爆炸的悶響。

“狗娘養的!”

伍德斯托克。

柯林斯走到直升機邊緣處往下瞅,發現伍德斯托克和阿萊希正站在下面搗鼓著什麽。他們看起來都不太妙,伍德斯托克明顯瘸了條腿,而阿萊希只用一只手拿著扳手,另外那條胳膊就這麽垂在身旁。盡管受傷不輕,兩人卻還在努力拆卸貝蒂機身下裝著神經植入物的火箭發射器。

“我一只手力氣不夠。”阿萊希抱怨道。

“我可是連站都站不住,”伍德斯托克說,“所以你必須——”

“我覺得我可以搞定。”柯林斯開口。

阿萊希擡起頭,兩眼放光,“感謝上帝。”

柯林斯趴著直升機的邊緣跳到地上。盡管身體和腦袋還在發疼,她落地的姿勢依舊相當平穩。沒錯,她傷得很重,但相比伍德斯托克和阿萊希,已經算安然無恙了。

阿萊希遞出扳手,“就剩一枚螺絲了。”

柯林斯伸手接過,“你們應該早點兒把我叫醒。”

“試過了。”伍德斯托克答道,“你看起來手腳也許沒事,不過一直在昏迷,我們還擔心你腦子摔壞了呢。”

柯林斯舉起扳手,另一只手扶穩火箭發射器,“這話你還是留給約翰吧。”

伍德斯托克往後靠上一輛報廢汽車的輪胎,試著伸了伸腿,“有道理。”他的面孔因痛苦抽搐了兩下。

“這玩意兒還能用麽?”柯林斯問道。

“我能遠程控制它開火,”阿萊希說,“前提是有人先瞄好方向。”

柯林斯旋著那枚螺絲,“它有多重?”

阿萊希聳聳肩,“一百斤吧。”

柯林斯扶著火箭發射器,待螺絲離開槽位,便把扳手丟到一旁,雙手合抱住那個大鐵疙瘩。發射器的重量可能不止一百斤,但她以前提起——還拎著走——過更重的物體。當然,那時候她可不用擔心自己得了腦震蕩,不過她也沒工夫抱怨。

“你真搬得動?”伍德斯托克問。

柯林斯哼了一聲,把發射器抗到肩上,“我爺爺說過,‘決定兩條狗打架勝負的,不是它們的大小,而是它們的膽量’。”

“不愧是緬因州的女人,”伍德斯托克微笑起來,“說得我心肝都要化了。”

“你爺爺引用了馬克·吐溫的話。”阿萊希說。她不知什麽時候靠在了直升機肚子上。

“嗯,我爺爺書讀得多。”柯林斯望著那棟為他們提供遮蔽的高樓。它似乎未遭到嚴重的破壞。“你真覺得它還能用?”

阿萊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你準備好以後就告訴我。”

柯林斯也帶著電話。她點點頭,朝高樓敞開的大門走去,同時暗自祈禱爆炸沒毀壞附近的信號基站。她踏著嘎吱作響的玻璃碎片走進門廳,注意到蒙塵的前台桌子像戰時掩體。門廳的另一端是台金屬探測器,邊上掛著樓梯的指示牌。雖然不確定,但柯林斯猜這樓是供參眾兩院的議員們避難用的。

建築內部的幾面墻上裝著應急燈,光線不強,僅能讓柯林斯勉強認出方向。她拖著步子往前走,害怕不小心被什麽看不見的障礙物絆倒。但過道裏其實寬敞得很,她很快便經過幾扇電梯門,抵達向上的樓梯口。

可就在這時,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柯林斯眼冒金星,不得不放下發射器,做幾個深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在任務上。如果真昏過去,那她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