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3(第3/4頁)

詹米可能會做任何事……任何無法預料的事,她告訴自己。她很想知道保羅是否看到過這個未來,他是不是在重演這一經歷。但她看到了兒子移動的方式,看到一串串汗珠出現在他的臉上和肩上,還有他肌肉動作中體現出的小心謹慎。她第一次覺察到保羅的天賦中也存在著不確定因素,但她卻並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保羅現在加快了腳步,繞著圈子,但不急於進攻。他已經看出了對手的懼意。保羅的腦海中響起鄧肯·艾達荷的聲音:“當對手怕你時,你應該讓懼意自由發展下去,讓懼意去影響他。讓懼意變成恐懼。心存恐懼的人內心會有一番搏鬥。最終,他會因絕望拼死一搏。這是最危險的時刻,但心懷恐懼的人通常會犯下致命的錯誤。我在這裏訓練你,就是要你發現這些錯誤,利用它們。”

山洞裏的人開始嘀咕起來。

他們覺得保羅在耍弄詹米,傑西卡想,他們認為保羅的行為很殘忍,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但是她也感到一股暗流湧動,人群其實都興奮不已,對這場決鬥表演很是贊賞。她能看到詹米身上背負的壓力越來越重,什麽時候會壓垮詹米,她、詹米……或是保羅都一清二楚。

突然,詹米高高躍起,做了個假動作,右手下擊,但那只手空空如也,晶牙匕已經換到了他的左手。

傑西卡倒抽一口氣。

但保羅已經得到過契尼的告誡:“詹米的兩只手都能作戰。”通過早年的深層訓練,他早已領會到了其中的訣竅。“注意刀,而不是拿刀的手。”哥尼·哈萊克曾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刀比手更危險,而且,刀可以握在任意一只手裏。”

保羅已經看出了詹米的失誤:他的步法很是糟糕,躍起之後,他需要一次心跳的時間才能恢復正常的姿勢,而他之所以躍起,只是為了迷惑保羅,隱藏換刀的動作。

除了球形燈昏暗的黃光,以及圍觀者烏黑眼睛射出的目光,其他一切與練習場上的操練一模一樣。當身體移動起來,可以利用其速度沖擊它的屏蔽場時,屏蔽場便無需再被考慮。只見刀光一閃,保羅換了下刀,同時側身一閃,揮刀而出,刺向下落中的詹米的胸膛——接著他退後一步,望著詹米栽倒在地。

詹米像一塊軟綿綿的破布倒在了地上,他面部朝下,喘了一口氣,朝保羅轉過臉,之後躺在地上,再也不動了。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兩顆黑色的玻璃珠。

“用刀尖殺人缺乏藝術性,”艾達荷曾和保羅講過,“但是出現了好機會,就不要讓它束縛了你的手腳。”

人們沖了上來,推開保羅,擠滿整個圓圈。一陣紛亂之後,他們把詹米的屍體圍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一群人擡起一個用長袍包裹的大包,匆匆跑進洞的深處。

巖石地面上的屍體不見了。

傑西卡擠了過去,走向兒子。她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裹著長袍、散發著惡臭的後背的海洋中遊泳,周圍的人很異樣,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現在是可怕的時刻,她想,他殺死了一個人,無論頭腦還是肌肉他都占著明顯的上風。他絕不應該沾沾自喜。

她擠過最後的一堆人,來到一個小小的空地上。兩個滿臉胡須的弗雷曼人正在那裏幫保羅穿上蒸餾服。

傑西卡盯著兒子,保羅兩眼閃閃發亮,重重地喘息著,他聽任那兩人替他穿衣服,自己沒有動手。

“和詹米搏鬥,身上竟然沒受一點傷。”一個人嘀咕道。

契尼站在一旁,眼睛盯著保羅。傑西卡看出這個女孩很興奮,淘氣的臉上露出贊慕的表情。

該迅速采取行動了,她想。

她用不屑一顧的口吻說道:“好呀,啊——殺人的滋味如何?”

保羅像是受了重重的打擊,他呆住了。他迎向母親冷冷的目光,一時血氣上沖,整張臉通紅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朝詹米躺過的地方看了一眼。

斯第爾格擠到傑西卡身旁,詹米的屍體已經被擡進了山洞深處,他剛從那裏回來。他極力克制,用一種憤憤的口氣對保羅說道:“下一回你向我發起挑戰,想奪取我的領導權時,別以為你可以像戲弄詹米那樣戲弄我。”

傑西卡覺察出自己和斯第爾格的話是怎樣深深印在保羅的心裏,這些嚴厲的話語在他身上起了作用。這些弗雷曼人犯了個錯誤——但錯誤也有用處。她像保羅一樣掃視著周圍這些人的臉,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仰慕,是的,還有恐懼……有些人還流露著——厭惡。她看了看斯第爾格,他臉上流露著聽天由命的感覺,她知道這場決鬥在他心中的感受。

保羅看著母親。“你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