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20(第3/4頁)

但是……卻是那麽清楚。

每一次經歷從頭到尾展現在她眼前:有一個愛人,男子氣概十足,蓄著胡須,有一雙弗雷曼人的眼睛。透過老聖母的記憶,傑西卡看到了他的力量和溫柔,以及所有的一切,眨眼間便歷覽了一遍。

現在已來不及去考慮這會對她腹中的女兒造成什麽影響,她唯有不停接受、記錄。這些經歷灌輸進傑西卡的意識——生,活,死——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一次播放,不再重復。

但為什麽總能看見懸崖頂上落下的沙暴?她暗自發問。

最後,傑西卡終於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為時已晚:老聖母要死了,就在她垂死之際,她將她的全部經歷注入了傑西卡的意識中,就像把水傾倒入杯中一般。傑西卡看著那顆塵埃逐漸消失,重新回到出生前的意識狀態中。從理論上說,老聖母的死,只是將她的生命留在了傑西卡的記憶中,她最後留下的是一聲嘆息,一句含糊的話語。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長時間了,”她說,“我把我的一生給你了。”

就是這樣,一生的經歷,全部封裝。

甚至包括死亡的瞬間。

我現在是聖母了,傑西卡意識到。

她知道,她已經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貝尼·傑瑟裏特聖母。那毒藥改變了她。

她知道,這與她們在貝尼·傑瑟裏特學校造就聖母的方式完全不同。從沒有人告訴她如何成為聖母,但她的確知道。

最後的結果是相同的。

傑西卡感覺到代表女兒的那粒塵埃仍然在觸摸她的內心意識,不斷探尋著,但卻沒有得到回應。

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一種可怕的孤獨感爬過她的全身。在她眼裏,她自己的生命放慢了腳步,而她周圍的生命卻加快了速度,如此一來,這種交互的互動模式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隨著她的身體逐漸擺脫毒藥的威脅,塵埃意識的感覺稍稍減退,那種強烈的感知慢慢緩和。但她仍然能感覺到另一個粒子的存在,並撫慰著她。自己竟讓這事發生在她女兒身上,她感到一絲愧疚。

是我幹的,我可憐的小女,你都還沒成形,我就把你帶進了這個世界,讓你的意識毫無防禦地暴露在這個千變萬化的宇宙之中。

代表她女兒的塵埃終於流露出一絲愛和撫慰,像鏡像一樣,將傑西卡剛才傾注在它身上的感情反射了回來。

傑西卡還沒來得及回應,就感到剛才接受的記憶在蠢蠢欲動。她得做些什麽。她在記憶中摸索,隨即意識到那毒藥已經滲透她的全身,帶來的麻痹效果阻礙了她的行動。

我能改變,她想,我能去除毒藥的藥效,使它變得無害。但她又感覺不應該那樣做。我在參加一場儀式。

隨即,她知道該怎樣做了。

傑西卡睜開眼睛,指了指契尼舉在頭頂的水袋。

“它已得到神的賜福,”傑西卡說,“把這袋水混合一下,讓所有人體會到變化。讓所有人分享這份賜禮。”

讓催化劑自己發揮作用,她想,讓眾人飲用,暫時強化他們相互間的意識。這藥現在沒有危險了……既然一位聖母已化解了它的毒性。

然而,那記憶仍蠢蠢欲動,推搡著她。她還得做一件事,但藥物使她難以集中精神。

啊……老聖母。

“我剛見過聖母拉馬羅,”傑西卡說,“她去了,但她仍然存在。在此儀式上,向她的記憶致以敬意。”

我怎麽會說這些話的?傑西卡暗問。

她意識到,這些話來自另一個記憶,老聖母一生的經歷已傳給了她,現在更成了她的一部分。然而,這份禮物卻還有某些方面讓人覺得並不完整。

“讓他們去縱酒狂歡吧,”另一個記憶在她內心說道,“除了掙紮謀生,他們享受不到多少歡樂。而且,你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互相熟悉,之後我就會離去,從你的記憶中消失。我感覺自己已經被你的那些記憶吸引住了。啊,你意識中的這些事真是有趣,有那麽多我想不到的東西。”

封裝在她頭腦中的記憶突然敞開,像是打開了一條寬闊的通道,層層深入,又可以進入其他聖母的記憶之中,這些記憶之後還有另外一些聖母的記憶,無窮無盡。

傑西卡不禁畏懼起來,害怕自己會迷失在這個前人合體而成的海洋中。但通道並沒有消失,它向傑西卡展示出源遠流長的弗雷曼文化,遠比她想象的古老。

她看到了在波裏特林的弗雷曼人:一個在安樂窩似的星球上變得柔弱的民族,帝國的入侵者輕而易舉地征服了他們,並強迫他們前往比拉·特喬斯和薩魯斯·塞康達斯星球,在上面開拓人類殖民地。

哦,傑西卡感受到了那種生離死別的痛哭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