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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等了很久了,還要等多久?會議室裏一片死寂,趴在會議桌上,舉起步槍瞄準,手肘撐得好痛,頭皮發癢,汗一直往下滴。盧卡斯沿著槍管往前看,看到會議室破碎的玻璃窗外面。窗框邊緣還殘留著幾片碎玻璃,乍看之下猶如透明的尖銳獠牙。先前辛姆拿槍打爛了窗玻璃,那驚天動地的巨響還回蕩在盧卡斯耳中。他似乎聞得到空氣中還飄散著刺鼻的火藥味,眼前仿佛還看得到那些技術員臉上憂慮的神情。他心裏想,有需要把資訊區搞得一團亂嗎?做這些準備幹什麽呢?他和白納德說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然後大家到倉庫去拿出一堆大得嚇人的槍,而且還聽說有人正從底下上來。這一切有什麽意義嗎?

他檢查了一下旁邊的槍機拉杆。他努力回想槍要怎麽操作。幾個鐘頭前,他才剛學會怎麽操作槍,而且只學了五分鐘。槍膛裏有一顆子彈,而其他的在彈匣裏。

警衛隊的小夥子教他用槍的時候,滿口術語,把他整得很慘。那些沒聽過的術語快把他的腦子塞爆了。他又想到服務器房底下那幾個房間,想到那本厚得嚇人的“指令”,想到他偶然瞥見的那一整面墻的書架。他的腦袋快爆炸了。

接著,他又練習了一下瞄準。他眼睛沿著槍管往前看,對準小圓孔裏那小小的十字。會議室裏的椅子都被推到外面的門廳裏,堆得像一座山。他瞄準那堆椅子。他覺得,他們恐怕要這樣等好幾天,結果什麽事都沒發生。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運送員上來通報底下的狀況了。

他繼續練習。他用手指輕輕撥開保險栓,然後搭在扳機上。辛姆提醒過他,扣下扳機之後,要小心後坐力。此刻,想到這個,他渾身有點不自在。

趴在他旁邊的是巴比·麥爾納,一個十六歲的學徒。巴比跟他說笑話,結果辛姆忽然吼了一聲,叫他們兩個閉嘴。盧卡斯覺得很冤枉,但他沒吭聲。他看著那扇十字旋轉門,看到黑色的槍管從警衛室柱子旁邊伸出來,看到有人靠在那張值班鐵桌上舉槍瞄準。彼得·貝爾寧是新上任的地堡保安官,他就在桌子旁邊把玩著他的手槍。白納德站在保安官旁邊發號施令。他旁邊的巴比·麥爾納忽然挪動了一下,好像不太舒服。

等。繼續等。他們都在等。

當然,如果盧卡斯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麽場面,他一定寧願繼續等下去。

他會祈求上天,讓他永遠趴在那邊等。

※ ※ ※

諾克斯帶著他的手下來到六十幾樓。一路上只偶爾停下來喝水,把裝備綁緊,幾乎沒有休息。半路上碰到幾個連夜送東西的運送員。他們都有點好奇,東問西問,問為什麽要斷電,結果打聽了半天什麽都打聽不到,他們都覺得很掃興。諾克斯暗暗祈禱,但願他們不會胡思亂想。

畢特猜對了:樓梯井果然人很多。太多人同時上樓,整個樓梯都會震動。由於斷電的關系,中段樓層的人果然多半都跑到樓上去了,他們想吃熱飯熱菜,想洗熱水澡。這時候,諾克斯和他的手下就悄悄跟在他們後面。他們到上面去,是為了追求另一種“熱”。

來到五十六樓的時候,他們終於碰到第一次麻煩了。有一群農夫站在水耕區外面的平台上,把一條電線從欄杆邊垂下去,可能是要傳下去給樓下那群人。他們剛剛在樓下的平台上也看到一夥人。那些農夫看到他們這幾個穿藍衣服的機電區工人,其中一個立刻大聲說:“嘿,我們辛辛苦苦種菜把你們喂飽,結果你們竟然斷我們的電?”

“要怪就怪資訊區。”馬克站在隊伍前面說,“誰叫他們要把保險絲燒斷。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哼,那動作就快點。”那農夫說,“上次限電不就是為了要防止這種狗屁事嗎?限電才剛結束,現在又斷電。”

“放心啦,中午前就搞定了。”雪莉對他們說。

那群農夫的頭頭站在平台上,手抓著欄杆擋住去路。諾克斯從後面走上來的時候,正好被他擋住。

“我們越快趕到上面,你就越快有電用。”諾克斯說。他舉起手上那把用布包著的槍,仿佛那是什麽工具。

“你留兩個人下來幫個忙怎麽樣?五十七樓幾乎整個早上都有電,我們想從那邊接一點電上來用,讓馬達運轉。”他伸手指著欄杆上那捆電線。

諾克斯想了一下。這個人提出的要求是違法的。如果阻止他,一定會跟他起爭執,浪費時間,可是如果不管他,卻會顯得很可疑。他感覺得到麥克蘭那隊人就停在上面等他們,只隔了幾層樓。分秒必爭,時間必須配合得剛剛好。

“我可以留兩個人下來幫你,算是給你一個人情。不過,事後要是有人追究,不要扯上我們機電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