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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裏・謝頓走進他的研究室,發現婉達與帕佛已經到了,正圍坐在房間另一端的會議桌旁。正如兩人通常獨處時一樣,室內完全寂靜無聲。

然後,謝頓突然停下腳步,注意到還有一個陌生人和他們坐在一塊。多奇怪啊——通常有他人在場之際,基於禮貌,婉達與帕佛會恢復正常的交談,但這三個人卻沒有一個開口。

謝頓打量著這個陌生人。他有一副古怪的外表,大約三十五歲,看起來像是用功過度而患了近視。若非他的下顎有幾許堅毅的棱角,謝頓認為他很可能被人視為無能之輩,但那顯然會是大錯特錯。此人臉上同時透出毅力與和氣,謝頓判斷那是一張值得信賴的臉孔。

“祖父。”婉達一面說,一面從椅子中盈盈起身。謝頓望著他的孫女,心頭一陣刺痛。自從她失去家人,幾個月以來,她改變了那麽多。以前她總是叫他“爺爺”,如今則改成較正式的“祖父”。過去她似乎常常忍不住咧嘴笑或吃吃笑,最近則透著安詳的目光,僅僅偶爾點綴一個喜氣的笑容。可是,不變的是她仍舊美麗如昔,而也唯有她驚人的智力,才能令她的美貌相形見絀。

“婉達,帕佛。”謝頓說完,親了一下前者的面頰,又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你好,”謝頓轉向那位陌生人,對方早已站起來。“我是哈裏・謝頓。”

“見到您是我莫大的榮幸,教授。”那人答道,“我叫玻爾・艾魯雲。”艾魯雲向謝頓伸出一只手,這是古老的、因而也是最正式的問候禮儀。

“玻爾是一位心理學家,哈裏,”帕佛說,“而且對你的工作極為著迷。”

“更重要的是,祖父,”婉達說,“玻爾是我們的一員。”

“你們的一員?”謝頓以探索的目光輪流望向他們三人,“你的意思是……?”謝頓的眼睛亮了起來。

“是的,祖父。昨天史鐵亭和我走在艾瑞區,我們是照你的建議,出去轉轉,探訪其他的同類。突然之間,轟!就出現了。

“我們立刻認出那個思想型樣,開始四下尋找,試圖建立聯系。”帕佛把故事接下去,“我們當時在一個商業區,接近太空航站,所以人行道上擠滿了購物者、觀光客和外星行商。原本似乎毫無希望,但後來婉達幹脆站住,發出‘來這裏’的訊號,玻爾便從人群中出現了。他就這麽向我們走來,並發出‘什麽事?’的訊號。”

“不可思議。”謝頓對他的孫女露出微笑,“艾魯雲博士——是博士沒錯吧?你對這一切有什麽看法?”

“這個嘛,”這位心理學家若有所思地說,“我很高興。我總感到自己有點不一樣,現在我知道為什麽了。假如我能對您有任何幫助,啊——”這位心理學家低下頭來,仿佛突然察覺到太冒失了。“我的意思是,婉達和史鐵亭都說,我也許能在某方面對您的心理史學計劃作出貢獻。教授,再也沒有讓我更高興的事了。”

“是的,是的,相當正確,艾魯雲博士。事實上,你若是願意加入我,我想你或許能對本計劃作出極大的貢獻。當然,不論你現在做些什麽,你都必須放棄,不論是教書或行醫。你做得到嗎?”

“啊,教授,當然可以。我也許需要點幫助,來說服我的妻子……”說到這裏他輕笑了幾聲,又羞怯地輪流掃視在場其他三人。“但我似乎就是有辦法做到。”

“那就這麽說定了,”謝頓輕快地說,“你將加入心理史學計劃。我向你保證,艾魯雲博士,這個決定不會令你後悔。”

“婉達,史鐵亭,”玻爾・艾魯雲離去後,謝頓說,“這是個開心無比的突破。你們認為多快能找到更多的精神異人?”

“祖父,我們花了一個多月才發現玻爾,我們無法預測找到其他同類的頻率。

“告訴你一句實話,這個‘出去轉轉’的辦法占用了我們研究元光體的時間,而且令我們分心。現在我既然有史鐵亭可以‘交談’,語言溝通就有些太刺耳、太吵鬧了。”

謝頓的笑容隨即消失。他一直害怕這種事,婉達與帕佛將他們的精神力學技巧鍛煉得越好,他們對“普通生活”的容忍度就越低。這很有道理,他們的精神異能使他們與眾不同。

“婉達,史鐵亭,我想現在大概是時候了,我該進一步告訴你們雨果・阿馬瑞爾多年前的構想,以及我根據這個構想而設想的子計劃。直到今天,我才準備著手精心規劃,因為直到此時此刻,一切才通通各就各位。

“你們已經知道,雨果當初覺得我們必須建立兩個基地,互相作為後備。這是個傑出的構想,我多麽希望雨果活得夠長,能夠親眼見到它的實現。”在此謝頓暫時打住,遺憾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