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災變(第4/12頁)

巴斯多和考普勒臨走時答應,一有辦法就同潛艇恢復聯絡,但此後再沒有兩人的消息。

他們沒在深海等待多少時間。當天,6月29號下午兩點,極低頻通訊的一份電傳到了,上面寫著:

“令奇頓號於6月29號下午5點整浮出水面,有飛機接拉姆斯艦長來亞利桑那州,總統召見,潛艇仍在極限潛深處待命。”

這份命令在全艇激起一陣興奮之波。它說明,至少總統還活著,國內的指揮系統也沒有癱瘓,也許事情沒有想的那麽糟。拉姆斯沒有士兵們那樣樂觀,心中的疑慮反而更加重了。他同喬塔斯作了職務的轉移,早早穿上一套嶄新的海軍服,佩上潛艇軍官的金色海豚胸章——那時他絕對想不到,他的後半生會與海豚連在一起。5點整,潛艇準時浮出水面,一架帶著副油箱的可變矢量X-35戰鬥機同時出現在天空。飛機垂直下降,懸停在潛艇的上方,垂下一架軟梯。拉姆斯同喬塔斯擁別,順著軟梯爬上去。戴著頭罩的駕駛員用手勢告訴他,後座上有他的飛行服和頭罩,便駕機向高空爬升,然後向東方飛去。

在跨越美國西部的一個小時內,駕駛員沒有同他交談過一句話。飛機是在雲層之上飛行,但即使在這個高度,他也感到了大地上的死亡氣氛。空中沒有一架班機。從雲眼中往下看,地上沒有任何運動著的火車汽車,海裏和河裏沒有輪船。飛機是順著地球自轉的方向飛的,所以夕陽在機後很快地向下滾落,它用血色光芒拖拽著雲層,好像很不甘心自己的墜落,但還是很快消失了。現在,飛機下是一片深沉的黑暗,絕對的黑暗,沒有一絲亮光!而在過去,各個都市的夜晚是何等輝煌啊,通天徹底的光亮甚至幹擾了候鳥的辨向能力。

不用說,全美國的電力系統,還有交通、通訊和所有系統都已經癱瘓。飛機上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盡目力向東南方向望去,在那兒,在他無法看到的佛羅裏達的坦格市,有他的妻子和女兒,有他的父母。他們到底是死是生?能否有機會與他們見上最後一面?這些念頭啃著他的心房,一陣陣揪心的疼。

機上氣氛太令人窒息了,拉姆斯很想問幾句話,不過他怕幹擾駕駛員的工作。地上一片漆黑,肯定飛機的導航系統已經完全癱瘓,現在,飛行員純粹是靠個人的經驗和意志力在飛。大約飛行1000公裏後,前邊出現了燈光。這片燈光太微弱了,不過,在絕對的黑暗中,這片燈光還是滿惹眼的,也在他心裏注入溫暖的感覺。

飛機打了一個照明彈,少頃,地上燃起三堆大火。那兒無疑就是降落地點了。飛機改變了矢量噴管的方向,向下方噴著燃氣流,緩緩降在一塊空地上。燈光太暗,拉姆斯無法辨別這兒是什麽地方。地面上有一個人迎過來。駕駛員取下頭盔,對拉姆斯說了頭一句話:

“拉姆斯,上帝保佑你。”

他的聲音十分微弱。直到這時,拉姆斯才知道飛行中為什麽他一直沒有說話。駕駛員露出來的臉部已經潰爛得失去人形,想來身上也是同樣。他能夠堅持著把飛機開回來簡直是奇跡。現在,駕駛員坐在那兒不動,可能連走下飛機的力氣也沒有了。迎接拉姆斯的那人也不比駕駛員好多少,他同駕駛員握手,簡單地致了謝意,駕駛員疲乏地揮揮手,顯然是說:去忙正事吧,我已經盡力了。

那人帶拉姆斯下到一個很深的地下室,是徒步走下去的,電梯肯定停用了。他的身體十分虛弱,氣喘籲籲,拉姆斯扶住他,連拖帶拉地幫他走完這段路。那人沒有拒絕他的幫助,只是用微弱的聲音說了句:“謝謝。”又微弱地補充一句:

“你看來很健康,總統和我可以放心了。”

他們走過一個極為寬闊的大廳,首先入眼的是一個環形屏幕和環形的控制台,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儀表和按鈕。拉姆斯悟到,這兒是設在亞利桑那州地下的美國戰略指揮部。不過現在這兒沒有一個人影,臨時照明的微弱燈光照著死的控制台,儀表燈都不亮,屏幕也是黑的。那人沒在這兒停留,繼續向前,到了一個辦公室。他在門前站住,把氣喘勻,說:

“總統在裏邊等你,請進,拉姆斯先生。”

他扭開門,燈光從裏面瀉出來。巨大的半圓形辦公桌,豪華的擺設,幾株粗大的鐵樹和天竹葵,地上精美的波斯地毯。屋子中央有一個簡陋的單人慶,與周圍環境很不協調。並不是他所預想的總統召見的陣勢,弗萊明總統躺在一張單人床上,一位醫生在照料他。沒有前呼後擁的隨從。總統的病情很重,那位醫生也是同樣狀況。他們的頭發已經脫光,全身潰爛,臉色死白,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似乎都需要調動全部的氣力。看了第一眼後拉姆斯就悲哀地承認,總統和他的醫生都已經浸泡在死亡中,沒有任何生存的希望了。弗萊明總統看見了衣冠整潔、精神奕奕的拉姆斯,立即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