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世界(第4/19頁)

志麗遞過記事本和圓珠筆,他匆匆記下後說:“行,就這樣決定,我們明天去人,再次謝謝你的電話。”

掛上電話,他枕著雙臂出神,江志麗伏在他多毛的胸膛上,輕聲笑著說:“明天讓我去吧,我是在盛行特異功能的國家長大,對這種鬼話早就有免疫力了。”

索雷爾皺著眉頭,生氣地說:“如果這樣,就不能派你去。”

“為什麽?”

“從事科學研究的人不應有任何框框,而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當然,我此刻也不相信他說的,但在用足夠的觀測去否定它之前,我們不能事先認定它是謊言。法律上的無罪推定同樣適用於科學。”

江志麗也嚴肅起來:“我會記住你的話,但還是讓我去吧。”她開玩笑地說,“我去有一個有利條件,中國人和印第安人同屬蒙古人種,也許我們之間會有天然的親近感。”

索雷爾微笑著說:“美國是一個成功的民族熔爐,我想,馬高先生不會贊同這種帶有種族主義色彩的感情。”

他的笑容溫文爾雅,但話語深處卻分明帶有逼人的寒意。江志麗想不到一句玩笑招來這樣的反應,沉默一會兒,覺得就此啞口未免堵得慌,便佯作無意地說:

“聽說美國的感恩節與印第安人有關?1607年,印第安一個酋長的女兒波卡洪塔絲救助了瀕臨絕境的英國移民,教他們種煙草、土豆和玉米。1621年11月的第4個星期四,英國移民以感恩節感謝印第安人的幫助。1836年,羽翼豐滿的白人把印第安人趕出平原,他們大半死在西部荒涼的山路上,這就是有名的眼淚之路。美國社會的基石下埋著110萬印第安人的屍骨,占當時北美印第安人總數的80%。當然比起西班牙人,美國人還是很文明的。西班牙在中南美屠殺了1200萬。我知道,還有幾十萬華人勞工同樣埋在美國文明的基石下。我想,至少在那兒,他們應當有一些天然的親近感。”

索雷爾沉默了一會兒,誠懇地說:“親愛的江,如果我剛才的話無意中沖撞了你,請你原諒。你說的那種劣行是資本積累初期的罪惡,它再也不會在美國出現了。”

教授的誠懇使她很感動,她笑著鉆入情人的懷中,表示把那一頁掀過去了。教授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題說:

“我有一個摯友在斯坦福研究所,所以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他們在中央情報局資助下研究超能力,已經整20年了,據說成功率較低,所以中情局在征求了俄勒岡大學著名的心理學家R·海曼之後,中止了這項研究。”他看看江志麗,說,“不過我的看法不同,我認為成功率是一個不值得注意的數據。20年中哪怕只有一個確鑿的事例,也值得繼續幹下去。據那位朋友說,他們的確有過成功的事例。有一次,一個超能力者憑空畫出了弗吉尼亞州一個中情局絕密設施的地圖,甚至還猜出當天的通行口令。按他們那種嚴格的測試環境,這絕不可能是偶合或是搗鬼。可惜,這種能力的可重復性太差。”他鄭重地叮嚀,“所以,最重要的是可重復性!只要有一個可重復的例證,就是重要的突破!”

江志麗再次保證:“我一定努力去作。”

第二天早上,她在紐約機場坐上德爾他航空公司的麥道飛機。不久她就看到連綿不斷的落基山脈和著名的科羅拉多大峽谷,峽谷兩側,紅黃兩色的山崖壁立千尺。空中小姐熱情地介紹亞利桑那州的旅遊名勝,除了大峽谷外,還有著名的索諾蘭彩色沙漠和幾百萬年前留下的化石林。

飛機在亞利桑那首府菲尼克斯降落。江志麗租一輛銀雲牌轎車,驅車向派克縣開去。

下午她找到那個印第安人之家,它類似一個小型的自然保護區,坐落在一個山彎裏。滿坡是翠綠的黃松和長葉松,北美紅雀和野雲雀在林中鳴叫。路口立著一根兩米高的木質圖騰柱,上面刻著怪異的面孔,不知是印第安人的祖先還是一位神祇,但雕刻精美,顯然是後人的仿造而不是真品。圖騰旁還有一塊低矮的銅制銘牌,簡單地記述著印第安摩其部族的歷史,及建立印第安人之家以保存印第安人文化的意義。江志麗取出理光相機照了兩張。

落日的余暉照著圖騰柱上的面孔,志麗似乎感受到那雙目光穿越時空的滄桑。她知道印第安人同中國人一樣,同屬蒙古人種。他們的語言也屬於孤立語。他們和亞洲人一樣,尿中含有β-氨基異丁酸。據說,他們是在兩萬五千年前從亞洲出發,踏著串珠般的阿留申群島和白令海峽的浮冰來到北美的。時間似乎已經淹沒了一切痕跡,但生物學家從印第安人的線粒體DNA中,挖掘出他們從北美的西部逐漸向東向南擴散直到南美洲的蹤跡。北美印第安人在極盛時達到150萬人,但白人殖民者的到來中斷了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