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神秘的生意

魯氏太空運輸公司設在台北市的成都路,是一幢H形的樓房,外表不算豪華。魯氏公司的實力早已是不爭之實,不必用門面來裝點。所以四年前魯剛把公司總部從寸土寸金的香港皇後大道遷到了這條綠樹掩映的大街,以便減輕一點財政上的壓力。

辦公室倒是十分豪華。500平方米的辦公室,靠桌是一張巨大的黑色楠木辦公桌。天鵝絨帷幕拉開了,顯示著墻上掛的太空航線圖。平托律師開門進來,他今年70歲,又高又瘦,舉止中帶著他獨有的氣質:幹練、冷靜,隨時準備用最合情合理的態度同客戶談判。他是魯剛的父執輩,對魯剛有著無法替代的影響力。他說:

“客人已到了。”

辦公桌後的魯剛點點頭:“請他們進來吧。”

秘書田小姐引著兩位客人進門,魯剛在門口迎候握手,請他們入座。來人中一位有60多歲,和平托一樣又高又瘦,也是滿頭銀發,皮膚保養得很好,身上是倫敦菲裏浦公司的名牌西裝。另一位身材較矮,胡須濃密。

平托介紹道:“這是弗羅斯特先生,這一位是他的助手羅傑斯先生。”

魯剛笑道:“歡迎尊貴的客人。用西方的說法,顧客是我的上帝;用中國的說法,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怎麽樣,切入正題吧。聽平托先生介紹,你們準備向拉格朗日投放1000噸核廢料?”

弗羅斯特點點頭:“對。”

“沒問題,這是我們10年前的例行運輸。近年來這種業務萎縮了,但我們的能力並沒有萎縮。”

“我們知道貴公司的實力,但這次運輸有一個特別的條件。”

“請講,我們會盡全力滿足。”

“保密,我們要求嚴格的保密。貨物將由我們派人裝上飛船,並為艙門打上鉛封。飛船升空前不準對新聞界透露任何消息。”

魯剛搖搖頭:“一艘空天飛機上天是瞞不住的,至少瞞不過美國、俄羅斯、中國等國宇航部門的監測儀器。”

弗羅斯特微微一笑:“我們知道,我們只是想盡量淡化它,不想在飛船上天前被一幫記者包圍。魯剛先生,你不會吃虧的,我們準備為此多支付30%的款項作為保密的報酬,你看我們的條件夠優厚吧。”

魯剛微嘲道:“一堆核廢料值得這麽費事嗎?不不,你不必擔心,”他截斷對方的話頭,“我只是隨便說說,魯氏公司歷來會盡力滿足用戶的任何保密要求。那麽卸貨呢?也由你們派人嗎?”

“不,卸貨由你們負責。”

魯剛笑道:“好,為了保密,我會用你們付的鈔票把船員的眼睛貼上,讓他們閉著眼睛卸貨並組裝到廢料大網格上。”

“謝謝魯先生的通情達理。現在,你們是否可以提出一個報價單?”

魯剛看到平托先生正用目光制止他,便笑道:“我和助手商量一下,今晚把報價單送到你的下榻處。現在請各位品嘗品嘗杯中的咖啡,這是著名的雲南小豆咖啡,比雀巢的味道更濃郁。”

四個人寒暄了幾句,客人們起身告辭。平托先生慢慢地呷著剩下的咖啡,沉思著。魯剛耐心地等著,直到他擡起目光。

魯剛問:“平托大叔,你有懷疑?”

“當然,他的貨物絕不是普通的核廢料。我擔心咱們一旦涉足其中,會帶來一些額外的風險,比如說對立組織的瘋狂報復。”

魯剛笑了:“我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不過我想不用擔心。你難道沒看出這兩位先生的來歷?雖然他們言語平和,但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強烈的優越感。那是當慣了世界主人才養成的習慣,是娘胎裏帶來的,別人想學都學不來。一句話,這兩人肯定是‘山姆大叔’的代理人。盡管這幾年‘山姆大叔’已經破落了,但心理上的慣性還未消失。他們的貨箱裏肯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但那屬於政治場中必不可少的肮臟,不足為奇,也不會帶來什麽組織的報復。”

平托暗暗佩服魯剛的粗中有細。他提出了第二個疑問:“他們可以動用本國的航天力量,盡管美國已沒有魯斯式飛船,但較小型的飛船也足能完成這項任務。”

魯剛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咱們極具競爭力的運費,也可能是雇用外國的私人公司更利於保密。平托大叔,我看不要猶豫了。這幫家夥其實很清楚,咱們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余地。世界經濟形勢這樣暗淡,至少二三十年內不會改變,咱們的運輸業務已難以維持了。我想接下這筆大單,用賺的錢把飛船徹底檢修一次。我不能再讓船員們去玩命,也不能讓父親的事業在我手裏斷送。”

他的語氣中透出一抹蒼涼,平托也不禁黯然。自從老船長魯君健去世後,10年來在經濟衰退的狂潮中,魯剛能把魯氏公司維持下來實在不易。他已經心力交瘁了。這些苦處他只向平托,偶爾也向老拉裏透露一點。在外人看來,魯剛一直是粗野強悍、爽朗樂天,隨時敢用他的“挪亞方舟”號把上帝的寶座頂翻。平托走過去,輕輕攬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