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朱巴爾和火星來客一起,不緊不慢地走進裝著立體電視的起居室裏。整個巢都聚在電視前。電視裏,人群密集,情緒激動,還有不少警察在場,稍稍維持一下秩序。邁克瞄了一眼,臉上露出沉靜的快樂。「他們來了。現在就是完滿。」自從來到這裏,朱巴爾一直感受到一種狂喜的期待,而且不斷增強。現在,這種期待猛然間更加高漲了,但誰也沒有動彈。

「觀眾多得很哪,心肝兒。」吉爾表示同意。

帕特加上一句:「而且情緒高漲,剛剛合適。」

「我最好穿戴整齊。」邁克道,「這破地方裏有我的衣服嗎,帕特?」

「就來,邁克爾。」

朱巴爾道:「孩子,這夥人可不像是什麽信男善女,你確定是對付他們的時候了嗎?」

「噢,當然。」邁克道,「他們是來看我的……所以我現在下去見他們。」衣服暫時擋住了他的臉,於是他頓了頓。衣服上身的速度快得嚇人,幾個女人在一旁幫忙,不過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每件衣服似乎都知道該往哪兒去、怎麽就位。「這份工作不僅有特權,也有責任。明星必須登台……靈悟我的意思嗎?呆子等著呢。」

杜克說:「邁克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老板。」

「唔……可我從不信任暴眾。」

「人群裏大多數都是好奇的求道者,總是這樣。哦,幾個弗斯特教徒和別的人會有些惡意,但任何人群邁克都能應付。瞧著吧。對嗎,邁克?」

「一點不錯,生番。拉來一群人,給他們一場秀。我的帽子呢?中午的太陽底下,沒有帽子可不行。」一頂昂貴的巴拿馬草帽滑了出來,落在他頭上,帶子十分花哨。他得意洋洋地一揚腦袋,「如何?」這是他主持外圍禮拜時的法衣。一套剪裁精致、用心熨過的白色西裝,配套的鞋子、雪白的襯衣和一條奢華鮮艷的圍巾。

本道:「就只差個公事包了。」

「你靈悟到有這個必要嗎?帕特,我們有沒有公事包?」

吉爾走到他跟前,「本跟你開玩笑呢,親愛的。你看上去完美無缺。」她為他整理好領帶,又吻了吻他(朱巴爾感到自己仿佛也被吻了一般),「去吧,跟他們談談。」

「沒錯。娛樂觀眾的時間到了。安妮?杜克?」

「來了,邁克。」安妮穿著公證官的大氅,整個人都包裹在莊嚴裏。杜克正好相反,衣服松松垮垮,點燃的香煙叼在嘴裏,腦袋上一頂破舊的帽子,帽檐裏還夾了張印著「媒體」兩字的卡片。他身上掛著一個工具包和好幾架照相機。

他們走向頂樓四個套間共用的門廳,準備從那兒出去。只有朱巴爾跟了上來,其余三十幾個人都留在電視周圍。邁克在門前停下腳步。門廳裏有張桌子,上面擺著一盤水果、一把水果刀,還有一罐水和好些玻璃杯。「前頭是帕特的寵物,最好別再往前走,」邁克建議道,「否則只能讓帕特過來護送你回去了。」

邁克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掉一部分,「布道可是件讓人口渴的差事。」他把杯子遞給安妮,伸手拿起水果刀,切下一大塊蘋果。

朱巴爾仿佛看見邁克切下了一只手指,也許是因為杜克剛巧在這時把杯子遞給他,讓他有些走神了。邁克的手沒有流血,再說朱巴爾對各種戲法也有些習慣了。他接過水杯,抿上一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喉嚨也幹得要命。

邁克抓住他的胳膊,微笑著說:「別再擔心了。只需要幾分鐘而已。待會兒見,父親。」三人穿過眼鏡蛇守衛,門關上了。朱巴爾回到其他人身邊,手裏仍舊握著玻璃杯。有人從他手裏拿走了杯子,但他並沒有在意,他的眼裏只有大電視的圖像。

人群似乎更加密集,更加躁動不安。警察只拿警棍維持現場秩序。時不時能聽到幾聲高喊,但更多的還是四下裏嗡嗡的低語。有人問了句:「他們到哪兒了,帕特?」

「已經從升降管下了樓。邁克爾稍快幾步,杜克停下來接安妮。現在他們進了大廳。邁克爾被認出來了,很多人在給他照像。」

電視上的畫面變成了一個偌大的腦袋和肩膀,一個興高采烈的新聞播報員說道:「這裏是新世界電視網,機動靈活的新聞記者為您帶來最前方新鮮出爐的現場報道——我是您的新聞播報員快樂假日。我們剛剛得知,那個冒牌彌賽亞,有時也被稱作火星來客的那個人,已經從他藏身的一家酒店爬了出來,地點是在美麗的聖彼得斯堡,一個讓您想要放聲歌唱的城市。史密斯大概準備向當局投降。昨天,他利用狂熱信徒偷偷送進監獄的烈性炸藥越獄潛逃,但整個城市的嚴密警戒似乎讓他無計可施。事實如何我們尚不清楚——我再說一遍,我們尚不清楚。本頻道將為您帶來全方位的報道,所以別走開。現在,我們把時間留給為您帶來這次爆炸性新聞的本地贊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