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6/9頁)

「我會詢問診所所長的,先生。」

「哈,這不是回答,你就別費心思說謊了吧。你讓我左右為難呀,艾拉。雖然還沒有完成整個療程,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態比過去的四十多年都要好。也就是說,要麽我還得等上一大段無聊的時光,要麽在我的身體還沒準備好死亡時動用那個自殺開關。你這個多管閑事的無賴,你有什麽權力——不對,你有這個權力。但你根據什麽道德準則來幹涉我的生死?」

「因為我們需要您,先生。」

「這不是道德方面的原因,而是出於你的實用主義。這種所謂的需要並不是相互的。」

「老祖,我深入研究過所有有關您生平的歷史資料。在我看來,您自己就是個實用主義者。」

拉撒路笑了笑。「這才是我的孩子!我還在猜你會不會像該死的教士一樣,硬把自己的所作所為打扮成一件道德高尚的事。我不相信一個在掏我衣兜時還滿口仁義道德的人。但如果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並且敢於承認,一般來說,我能跟這種人打交道。」

「拉撒路,如果您能讓我們完成對您的回春治療,您會感到像獲得了新生。我相信這些您都知道;您以前做過同樣的治療。」

「為了什麽呢,先生?在我花了兩千多年時間、嘗試了生命中的一切之後?在我看過了無數行星、以至於它們在我的記憶中都變得模糊了之後?在我有過無數妻子、甚至忘了她們的名字之後?『祈禱最後一次降落在給予我們生命的地球上——』我連這都做不到;我的出生地——那顆可愛的綠色行星甚至比我還要老邁;回到那裏將是一次痛苦的經歷,而不是歡樂的還鄉之旅。不,孩子,無論經過多少次回春治療,最後都會迎來這樣一個時刻:你所要做的就是關燈,然後沉沉睡去。但是你,該死的你,你把這一切奪走了。」

「我很抱歉——不,我不感到抱歉。但是我請求您的原諒。」

「這樣的話……你或許可以得到我的原諒。但不是現在。你需要我的原因是什麽?除了被你放逐的那些異端分子,你還提到了一些別的問題。」

「是的,但這並不是促使我阻止您以自己的方式離開人世的原因。這個問題我能解決,不管以何種方式。我認為塞昆德斯過於擁擠,同時也過於文明——」

「毫無疑問,艾拉。」

「所以我認為家族應該再次遷移。」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但我同意你的看法。根據經驗法則,可以說,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一顆行星開始發展一百萬人口以上的大城市,那麽該行星就已經接近臨界點了。再過一到兩個世紀,這個行星就不再適宜居住了。你想好了要往哪個行星遷徙嗎?你認為你能讓理事們和你一起走嗎?家族的人會跟著理事們一起走嗎?」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是』,第二個是『也許』,第三個是『可能不會』。我心裏想的行星是『特蒂尤斯』。它和塞昆德斯一樣,或者比塞昆德斯還要好些。我想理事會的多數成員認同我的想法,但我沒有把握獲得壓倒性的多數支持。畢竟,這樣的遷移會要求付出很多,而塞昆德斯的環境又太舒適,絕大多數人很難看到即將到來的危險。至於家族本身——不,我不認為我們能勸說絕大多數人舉家遷移……但即使只有幾十萬也足夠了。這就是基甸的隊伍[5]——我說的這些,您跟得上嗎?」

「我都想到你前面去了。移民這種事,總是跟選擇和進步息息相關。這才是根本。如果他們選擇了移民,記住,是如果。艾拉,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成功勸說家族在二十三世紀移民到了這兒。如果地球沒有變成一個可怕的地方,我是不可能說服他們的。這是運氣——你也需要它。」

「拉撒路,我並不期望會成功。我會盡力嘗試。如果我失敗了,我會辭職,然後移民。如果我能組織起足夠大的移民隊伍建立一個殖民地,我會選擇去特蒂尤斯。如果不能,我會移民到一個人口非常少的殖民行星。」

「你真是這樣想的,艾拉?或者,當時機到來的時候,你會不會打退堂鼓,認為應該留下來行使自己的職責?如果一個人有領袖特質——你是有的,否則你不會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他會發現很難放棄權力。」

「我的確是這樣想的,拉撒路。噢,我喜歡管理事務;這我知道。我希望能夠帶領整個家族進行第三次大遷移。但是我並不存有這種奢望。然而,我認為即使沒有基金會的協助,由我領頭組織一支創建新殖民地的隊伍,最好由年齡不超過一百歲、最大不超過二百歲的年輕人組成——這種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但是如果這也失敗了——」他聳聳肩,「——對我來說,移民是唯一可行的路;塞昆德斯不會再給我什麽了。」維薩羅接著說,「也可能某些方面,我的想法和您是一樣的,先生。我並不希望我剩下的所有時間都坐在代理族長的位置上。我當了幾乎一個世紀了;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