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5頁)

 

我準備痛斥他的言論,“委托雇員”?沒想到奴隸這個詞還有這種變體!不料教授平靜地說:“我看這個計劃很有趣。我能問些問題嗎?我只想了解一些情況。”

 

“了解情況?可以。”

 

北美委員的身子向前傾了傾:“但別妄想我們會接受你們這些穴居人的討價還價!注意你的態度!你要知道,這件事你脫不了幹系。”

 

“秩序!”主席說,“請繼續,教授。”

 

“我對‘委托雇員’這個詞感到好奇。它的意思是不是說,地球的衛星上的大部分居民不再是受管制對象,而是自由人了?”

 

“當然。”主席漠然道,“我們已研究過這個新政策的合法性。來自聯邦國不同成員國的殖民地居民除了少數外,百分之九十一都具有公民身份,有些是原來就有的,另外一些是繼承得來的。那些希望回原來國家的人有權這麽做。有個消息你聽了肯定很高興,有關當局正考慮為打算回國的人安排一項貸款。此計劃可能在國際紅十字會的監督下進行。我要加一句,我本人完全支持這個計劃,這樣一來,任何人都不能再說月球人是‘奴隸勞工’了。”他自鳴得意地笑了。

 

“我懂。”教授表示贊同,“非常人道。請問委員會——或是當局——可曾考慮到這個現實,那就是大多數人——應該說是所有人——都認為月球居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適應在這個星球上生存?他們遭受了非自願的永久性放逐,經過了不可逆轉的生理變化,已經適應了月球的生存環境。地球的重力場是月球的六倍,他們再也不能重新在地球過上舒適、健康的生活了。”

 

那個混蛋噘著嘴,好像這個問題他以前從未想到過一樣。“就我自己來說,我認為你講的未必全對。也許有一點是對的,但其他則不然。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你現在就在這裏,所以月球居民回到地球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管怎麽樣,我們不會強迫任何人回來。我們希望他們選擇留在月球,我們也鼓勵更多的人移民到月球。但這些決定權都屬於個人,他們享有大憲章所保證的自由。而所謂的生理現象——這方面跟法律無關。如果有人認為留在月球上更慎重,或者會更快樂,那是他的權利。”

 

“我懂,先生。我們是自由的。我們有留在月球工作、完成你們安排的任務、拿你們定好的工資的自由……或者我們有回到地球上等死的自由。是個年輕人,我會自己要求移民到月球。多好的機會呀!不管怎麽說,我不會因為你的曲解而煩惱——歷史會還我們公正的。”

 

我對教授的表現感到非常驚訝,他竟然沒跟主席吵起來。他接連幾星期緊張工作,又加上一路勞頓,我真擔心他受不了。

 

他說:“尊敬的主席,我相信到月球的航運不久就會恢復,能否麻煩您安排一下,讓我和我的同事搭上第一班航船?我必須承認,先生,對我們來說,我剛才提到的引力確實是個大問題。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必須回家了。”

 

(沒有一句話提到谷物裝運,也沒提到“扔石頭”,更沒提到抽打奶牛是得不到牛奶的。聽起來,教授是太疲勞了。)

 

主席向前傾了傾身子,對此似乎很滿意。他一本正經地說:“教授,那種做法具有一定的難度。坦率地說吧,依照大憲章,你犯了叛國罪……我們正在考慮這一項控告。當然,就你的年紀和身體狀況來說,我想最多只是緩刑,不會當真把你送進監獄。讓你回到你發動暴亂的地方,讓你再在那裏興風作浪,你認為這麽做妥當嗎?”

 

教授嘆了口氣:“我懂你的意思。那麽先生,我能告退嗎?我真累垮了。”

 

“當然。但你要服從委員會的安排。聽證會休會。戴維斯上校。”

 

“有事嗎?”我正將輪椅轉過來,想立刻讓教授出去。我們的侍者都已在門口等著了。

 

“我想跟你談談,在我辦公室。”

 

“嗯——”我看了看教授。他兩眼緊閉,好像已經失去了知覺。但他動了動一根手指,示意我過去。於是我說,“尊敬的主席,與其說我是個外交家,還不如說我是個護士。我得照看他。教授年紀大了,又有病。”

 

“那些侍者會照看他的。”

 

“好吧……”

 

坐在輪椅上,我盡可能靠近教授,俯在他身上,“教授,你好嗎?”

 

他耳語道:“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同意他的看法,只需敷衍他。”

 

一會兒,我跟主席來到他的房間。他鎖上隔音門,但也沒用。很可能房間裏裝了一打竊聽器。還有,我自己的左臂上也有一個。

 

他問我:“來點飲料嗎?咖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