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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它,莫尼塔急切耳語道,他甚至能從這無聲的媒介中聽出痛苦。

我在盡力,我在盡力。

伯勞站在那兒,三米高的鉻、刀刃和其他人的痛苦。看樣子它沒受什麽傷。誰的血如涓涓細流在它的手腕和甲殼上流淌。它那愚蠢的微笑的嘴似乎比先前咧得更加大了。

卡薩德和莫尼塔的擬膚束裝分開了,他溫柔地將她放到一塊大石頭上,雖然他覺得自己比她傷得更重。但這不是她的戰鬥。還不是。

他走到他的愛人和伯勞之間。

卡薩德猶豫了一下,他聽見一絲微弱但漸高的颯颯聲,似乎看不見的海岸邊有什麽浪花正在翻湧。他擡頭仰望,但也一直盯著慢慢前進的伯勞,然後他意識到,那聲音來自怪物身後極遠處荊棘樹上的喊聲。樹上被釘住的人——掛在金屬棘刺和冰冷樹枝上的一個個有顏色的小點——正發出什麽聲音,那不是卡薩德早先聽到的下意識的痛苦呻吟。那是喝彩。

卡薩德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伯勞身上,那怪物再次繞著他轉起圈來,卡薩德感覺到他那幾乎被切斷的腳踵是多麽疼痛和無力——他的右腳已經被廢,無法承重——他又是單腳跳,又是旋轉,一只手搭在大石頭上,把自己的身體擋在了伯勞和莫尼塔之間。

遠處的喝彩似乎戛然而止,仿佛是在喘息。

伯勞突然從那裏消失,然後在卡薩德邊上出現,居高臨下俯視著卡薩德,它的胳膊已經包住了他,就像是最終的擁抱,棘刺和刀刃已經貼到了他的身上。伯勞的眼睛閃耀著光芒。它的下巴再一次張開了。

卡薩德大喊著,聲音中滿是怒火和蔑視,他開始攻擊。

保羅·杜雷神父邁過教皇之門,毫無差池地進入神林。他本來是在教皇那香霧繚繞的昏暗房間,現在突然間浸沐在了強烈的陽光下,四周是蔥蔥綠意,頭頂是檸檬黃的天空。

他走出私人遠距傳輸門,聖徒正在等他。杜雷望向他右邊五米遠的堰木平台邊緣,以及遠處,什麽也沒有——或者,確切地說,是萬物,神林的樹梢世界延伸向地平線,樹葉屋頂閃著微光,移動著,仿佛是活著的海洋。杜雷知道自己正處在世界樹的高處。世界樹——那是聖徒視作神聖之物的所有樹中最為聖潔的。

歡迎他的聖徒,在繆爾兄弟會復雜的等級劃分中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是現在屈尊俯就成了向導,領著他從傳送門平台進入爬滿藤蔓的升降梯,穿越了一層層上層平台,非聖徒中人是很少有這種榮幸升臨到此的。接著他們走了出來,沿著一條階梯朝上爬,邊上有一條由最完美的繆爾木制成的欄杆,沿著樹幹一路盤旋升天,那條樹幹從二百米粗的根部一直升到了這裏,一點點變窄,現在離頂部非常近了,只有八米粗了。堰木平台雕刻得極為精巧,欄杆上是手工雕刻的精致藤蔓花格子,支柱和欄杆柱上粗雕著侏儒、木精靈、仙子和其他精靈,杜雷現在正向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靠近,它們也是雕刻而來,材質和這圓形的平台同出一宗。

有兩人正等著他。第一個正是杜雷想要見的——世界樹的忠誠之音,繆爾的大祭司,聖徒兄弟會的發言人,賽克·哈爾蒂恩。而第二個人卻讓杜雷大吃一驚。杜雷注意到紅袍——那是動脈血的鮮紅之色——帶著黑色的貂皮鑲邊,那龐大的盧瑟斯軀體被那身袍子遮掩,臉上堆滿了垂肉和肥肉,被一只令人驚懼的鷹勾鼻分成兩半,一對芝麻眼被肥臉擠得看不見,兩只肉嘟嘟的手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戴著一枚或黑或紅的戒指。杜雷知道,眼前就是末日救贖教派的主教——伯勞教會的大祭司。

聖徒站起身,幾乎兩米高的身軀屹立在杜雷跟前,他伸出手。“杜雷神父,我們非常高興你能來我們這兒。”

杜雷伸出手,握手的時候他想到,這聖徒的手是多麽像樹根啊,黃褐色的手指真是纖長。世界樹的忠誠之音穿著蒙頭鬥篷,跟海特·馬斯蒂恩穿的行頭一模一樣,那粗糙的黃綠相間的衣服跟主教的裝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哈爾蒂恩先生,您能在接到消息後立即見我,我非常感謝。”杜雷說。忠誠之音是繆爾萬千信徒的精神領袖,但是杜雷知道聖徒不喜歡在談話時被套上什麽頭銜或者敬語。杜雷朝主教頷首致意。“閣下,沒想到竟然能有幸在這兒見到你。”

伯勞教會的主教微微點了點頭。“我恰巧來拜訪我的朋友。哈爾蒂恩先生邀請我加入此次會談,他覺得這樣可能會有所裨益。杜雷神父,很高興見到你。過去幾年來,我們一直久聞閣下大名。”

聖徒指了指兩人面前的繆爾木桌子對面的一把椅子。杜雷就坐下來,雙手折攏擺在擦亮的桌面上,假裝在審視著漂亮的木頭紋理,實際上是在絞盡腦汁思索。環網半數的警衛部隊現在就在尋覓這位伯勞教會的主教。他的出現讓事情更加復雜了,已經遠遠超出了這位耶穌會士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