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次交易 【他說了個最拙劣的謊,她信了】(第2/4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怯生生地伸出一只腳來。先是一只腳,然後是一只手,最後探出一顆腦袋。易泊顏看見白一程還在那裏,嚇了一大跳,又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她又慢慢地探出腦袋,恐懼的眼神中多了點好奇。

“我不知道我買的東西你喜不喜歡吃,要不你來試試?”白一程輕笑道。

可那天直到最後,易泊顏還是沒有走出來。她被拋棄得太久了,久到壓根沒有人教她什麽是信任。

白一程每天重復著投喂的這個舉動,大約持續了快有一個月,易泊顏才肯坐在他身邊,小口小口地吃著他帶過去的食物。

那時的白一程其實已經很忙了,他和妻子從對方身上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早就離了婚。缺乏母親關愛的白原開始纏著他撒嬌求抱抱,但白一程實在不懂得要怎麽應付這個因為政治聯姻而生出來的兒子,每天一個頭有兩個大,只能試圖從易泊顏那裏學會怎麽和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打交道。他把易泊顏帶回了白家,對她說:“從今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啦。”

可白一程沒想到的是,他這句許諾很快被易泊顏打了臉。

白家從來就不是易泊顏的家,從6歲起,易泊顏的家就在人神組織。

就這樣,時間兜兜轉轉,拉拉伸伸。把易泊顏從一個矮矮小小懵懂無知的小姑娘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白一程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見易泊顏了,或者說,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給過她一個正經的眼神。他從來沒有責罵過易泊顏,也從來沒有對她這樣視若無睹過。他知道易泊顏不好受,上次在實驗室見到她的時候,她琥珀色的眸子裏蒙上一片灰敗之色,整個人瘦了一圈,又變成當年那只被人遺棄在街角的小貓。

白一程輕輕嘆了口氣,握了握手中的傘把,朝易泊顏走了過去。

席天幕地,他的眼中只剩易泊顏一個人。

可他越是靠近她,她就顫抖的越是厲害。

白一程走到易泊顏的面前,將傘撐在了她的頭上,為她遮住那些肆意欺負了她太久的雨水。

易泊顏的睫毛很長,這時在雨中輕輕顫抖著,她的嘴唇沒有血色,只是一個勁兒地哆嗦著,像是想說話。

“回去吧。”白一程低聲道。

易泊顏擡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

白一程把大半邊傘都給了她,自己半個身子都淋在雨裏。

“以後下雨要記得帶傘。”

易泊顏的眼中閃過從未有過的驚恐,哪怕她風裏來火裏去,哪怕她無數次差點被赤魂獸擰掉腦袋,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白先生、白先生……”她著急地叫道,帶著藏不住的哭腔,“我,我可以和你解釋的。”

“小顏。”白一程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我只問你三個問題,你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好嗎?”

白一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易泊顏怔忡地望著他,只有跟著點頭的份。

“你早就知道小原已經死了,是嗎?”

“是。”

“你早就知道現在的小原是赤魂獸,是嗎?”

“是。”

“小原的死,是和你有關的,是嗎?”

易泊顏的眼睛連最後的灰敗都沒有了,只剩一片絕望的黑沉。

“是嗎?”白一程問道。

“……”易泊顏張了張嘴巴,自己都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是。”

白一程的身子顫了顫,好像隨時都會摔倒。易泊顏想去扶他,可雙手還沒觸碰到他的袖子,就被他輕輕避開了。

白一程牽起易泊顏的手,將傘塞進了她的掌心裏。

“這個給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易泊顏想叫他,可她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白一程舉起手,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還是落在了易泊顏的頭頂上。面前女孩子向來挺得直直的背因為悲傷而弓了起來,她臉上濕漉漉的,讓人分不清在那雨水裏是不是還混雜了她的眼淚。

白一程為她撥開額前淩亂的發,輕聲說道:“小顏,你做什麽我都可以縱容你。但是,小原是我的底線。”

“我知道,我知道。”易泊顏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濃濃的鼻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一程為她將頭發別到耳後,才將手撤了回來,聲音冰冷而毫無感情。

“在他面前,你什麽都不是。”

易泊顏怔在原地,她的心好像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始作俑者叫白一程,用的是名為溫柔的武器。

白一程拍了拍易泊顏的肩膀,將傘讓給了她,自己朝雨幕深處走去。

剩下舉著黑傘的易泊顏,獨自在雨中瑟瑟發抖。

白一程繞過墻角,看見站在屋檐下的梵音。她還是萬年不變的黑衣,肅穆而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