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友

十九日,晴,宜啟鉆、立卷,忌搬家、入宅,沖馬煞南。

這天一大早,FCPS歐洲總部的部長,即腓特烈·威廉·格拉夫先生,在僅僅三名隨行人員的陪同下,來到了柏林某貧民區的一間地下室中。

“就是這兒?”格拉夫長官一踏進這間地下室,臉上就露出了十分不滿的神色,他問這個問題時的語氣也顯出了明顯的厭惡。

“是的,長官。”隨他一同進來的卡門還是保持著素有的冷靜,即刻回答。

“這裏的氣味讓我想起了火車站的公共廁所。”格拉夫一邊掃視著屋子裏的東西,一邊言道。

這時,卡門身旁的一名男探員報告道:“這是一間由聯邦警察總部提供的‘回形針計劃’專用安全屋,條件方面嘛……確實比我們手上的資源要差一些。”

“‘一些’?”格拉夫用諷刺的語氣將那兩個字重復了一遍,並順手搬了張折凳到自己面前,一轉身就坐了上去。

“抱歉,長官……”那名男探員擦了擦額角的汗,“但考慮到您的安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莫萊諾。”格拉夫沒再理他,而是看向了卡門,問道,“你確定這是個好主意嗎?不過就是一個有點反聯邦傾向的殺人狂罷了,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請相信我的判斷,長官。”卡門不卑不亢地回道,“這次的對手可能比我們以前遇到過的任何罪犯都難纏。”

類似的對話、乃至爭論,在過去的幾天裏已經發生過多次了。

農歷十五那天,“審判秀”剛結束半小時,卡門就寫好了一份報告發給了上司;但格拉夫直到第二天才打開這封被標注為“緊急”的郵件,並對其內容不以為然。

格拉夫今年五十五歲,出身名門,年輕時是個有名的太子黨;靠著家族的關系,他在幾乎沒有去過第一線的情況下,就在四十二歲時升到了現在的這個位置上。

像他這樣的人,毫無疑問的……早已習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亡威脅”;從找他拼命的平民、到反抗組織的刺客,從深入床笫的暗殺,到興師動眾的強攻……不管動機如何,想殺格拉夫的人可是多了去了,但他還不是活得好好兒的?

從未成年時期開始,格拉夫只要是出現在公共場合,其身邊就必然有人簇擁和保護;而保護他的人……非但人數很多,其中還有諸多在聯邦麾下以“武力”強大而著稱的精英。

以往無數次的事例都已證明了,要殺他格拉夫是一件很難的事……

因此,當卡門提出讓他離開工作崗位、離開居住的豪宅、由明處轉到暗處去“避難”時,格拉夫的態度是不屑一顧的;正如他說……他內心覺得“判官”不過就是個在暗網上嘩眾取寵的殺人狂而已,而他格拉夫可是“聯邦公共安全委員會歐洲總部的部長”,連反抗組織都無法動彈分毫的角色,你一個殺人狂居然放話說要活捉我?

但卡門畢竟也是“有背景”的人,再加上她確實很優秀,格拉夫也不能完全無視她的意見;在卡門再三的要求下,格拉夫只能敷衍著表示自己願意回家裏“休假半個月”、並加強宅邸內外的守備。

沒想到,卡門當場否定了頂頭上司的提議,且有理有據地要求格拉夫必須住進安全屋去,而且……還不能是他們FCPS自己的安全屋,因為她覺得判官對他們FCPS內部的情報很熟悉,去了也不安全。

於是,經過了幾天的討論和斡旋,格拉夫終究是拗不過卡門,被迫來到了這間由聯邦警方提供的、給一般臥底警員使用的安全屋。

此前那名男探員提到的所謂“回形針計劃”,是一個在聯邦政府成立初期,由第一任聯邦安全局(FCPS的前身,後與聯邦防衛部合並成了FCPS)局長羅狐啟動的計劃,旨在為聯邦各部門的臥底人員提供長期有效且安全的後勤支援。

該計劃以一種特殊的加密模式,將無數個“安全屋”的坐標匯編成了一串信息鏈的一部分,根據密碼的規律,官方以時間(通常以年月為單位)為界將這些地點循環輪換使用/翻新。一旦一間安全屋進入無人使用的“冷凍期”,其相關數據就會從數據庫中以及信息鏈中刪除,直到下一次被解密演算出來之前,就連官方自己都查不到這個坐標的記錄;也就是說,除非是實際使用過這間安全屋的人告密,否則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能黑掉聯邦所有的數據,也不可能查到這些地點的信息。

然而,過了大約半個世紀,到FCPS正式成立的那一年,新上任的會長認為“回形針計劃”是“已經過時的方案”,遂將其全盤移交給了警方,自己則重新成立了一個新的安全屋網絡。

時至今日,雖然FCPS在全球範圍內擁有著許多條件優渥、物資充足、甚至可以用“過分舒適”來形容的安全屋,但在“保密”這一塊,他們做得著實不咋地;這些安全屋被發現和攻破的事例每年都有發生,而一旦發生了……往往就意味著人員和經濟上的直接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