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淵

1月15日,晨,五點十分。

切爾諾貝利的廢墟之上,人影綽綽。

那些人穿著囚服、有男有女,臉上神情各異。

有些人面露興奮、有些人顯得迷茫、有些則已在痛哭流涕……

還有一些人,只是擡著頭,呆呆地望著那片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卻很陌生的天空。

這些被聯邦秘密關押於此的囚犯們,並不全都是好人,當然不可能都是壞人;他們,就只是人而已。

他們中有些是罪有應得、有些罪不至此、還有些完全就是無辜的,但命運還是將他們送到了這同一個地方——一個本該永遠無法離開的地方。

人的意志是會腐朽的,且往往比肉體腐朽的速度更快。

九獄就是一個讓人腐朽的地方,漫長而絕望的刑期在實際毀掉一個人的人生之前,會先摧毀他/她的意志。

其實,今天站在這裏的人,有很多早已經垮了。

當他們從“地獄”裏爬出來,重新站在地表之上時,他們竟有些害怕、甚至有點兒想回到地下去。

因為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了他們容身之所。

他們的親人、朋友,都已與他們斷了聯系,他們的財產、事業、地位,也已煙消雲散。

就連那些他們入獄前熟知、喜愛的事物,有很多也已成了時代的眼淚,被許多新生的事物所淘汰。

他們就跟一群真的已經下了陰間的鬼魂一般,似乎是不該再回來了。

但是,有那麽一種東西、一種與生俱來的渴望,仍留存在他們的血液之中。

當他們再次呼吸到這種名為“自由”的空氣時,縱是腐朽的土壤上,亦會重燃起生機。

“各位。”忽然,廣播中,響起了一個男人說話聲。

設在深淵之壁內的所有警報喇叭都可以作為廣播使用,而這時,這些擴音喇叭,都已被控制在了逆十字的手中。

“‘逆十字’能幫你們做的,到這兒就差不多了……”子臨的話語,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耳中,“眼下,深淵之壁上的防禦系統都已被關閉,南側的大門也都已開啟,所以……無需恐懼、也無需猶豫……跨過那堵在過去的一百年間讓無數人絕望的高墻,你們便可獲得真正的自由。”

他說的都是實話,早在半個多小時前,當博士把壁上的防禦系統攻破時,留在飛梭上的K就趁勢殺入了南部大門旁邊的監控室;不到五分鐘,K就搞定了龜縮在裏面的幾個衛兵,並直接用位於那個房間內的手動開關將南大門鎖定在了“最大開啟”狀態,隨後,K就把飛梭開進了墻內,停在入口後方並重新進入了隱形模式。

“當然了……自由,並不意味著安全。”停頓幾秒後,不料,子臨又將話鋒一轉,接道,“諸位的心裏應該也都有數,從越獄發生到現在,也有兩個多小時了,聯邦那邊不可能還沒對求救信號做出反應……

“此刻,一支由藍盾郡某軍事基地被調遣來的聯邦軍地面部隊已經從南部快速挺進而來,東北方向也有包抄過來的雙鷹郡部隊。

“即便你們今天逃過了這些軍隊的圍剿,接下來要面對的也是被政府通緝的逃亡生活;那些沒有做好相應覺悟的人……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出去了,回到你安全的牢房裏,了此殘生,也算安穩。”

他的這段話還沒說完時,就已經有囚犯沖著南大門的方向跑了出去。

有一個,就有兩個、三個……沒過多久,所有的犯人,都選擇了逃跑,無一例外。

即使是一些年紀已經很大的老年囚犯,也邁著蹣跚的步伐前進著。

沒有人,甘於腐朽。

這些人寧可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凋零,也不願再回到那個毫無希望的地下深淵中、再次被這個世界所遺忘。

……

同一時刻,九獄,男監側,第九獄“凕泉考焚”。

侵入監獄的逆十字成員們,此時都已集中在了這層的監控室中。

此前被禁錮在隔離層裏的副監獄長卡爾·馮·貝勒,也已被帶到了這裏。

事到如今,他已沒有抵抗的理由了,就算他能把在場的這些入侵者們全部殺光,也已改變不了九獄淪陷的事實。

所以,卡爾這會兒只能沮喪地坐在地上,當個悶悶不樂的俘虜。

“別以為你們已經贏了……”在子臨關掉廣播後,卡爾即刻嘀咕著插嘴道,“在正規軍的面前,那些只顧各自奔命的囚犯不堪一擊,依我看,真正能活著逃走的人不足兩成……”

聞言,子臨只是微笑,沒有理他。

倒是蘭斯蹲到地上,看著卡爾,用充滿嘲諷的笑容接道:“呵……謝謝你把這件顯而易見的事提出來再讓我們都復習一遍哈。”

卡爾從他的笑容裏解讀出了一絲異樣,想了幾秒後,他又道:“什麽意思?你們根本不在乎這些人會有多少死在逃跑的路上?那你們為什麽還要來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