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第一十五章 去往冰原(第2/7頁)

「可以。」

「那就好。」說完他就走了。我以前從未見過有誰能像伊斯特拉凡這樣,劇變之下卻能應對自如而且反應迅速。我的身體在恢復,我願意出發,他剛剛度過了散根期——這幾件事一明確,他當即開始行動起來。他不魯莽不急躁,卻能迅速做好準備。這無疑就是他能取得非凡政治成就的奧秘,而為了我的緣故,他放棄了自己的政治生涯。這種素質同時也能解釋他信任我、忠於我的使命的原因:我一來到這個星球,他很快就做好了準備,而冬星上的其他人卻做不到這一點。

可他竟自認為是個行動遲緩的人,緊急時刻表現很差。

有一次他告訴我,他想問題很慢,只好讓直覺來支配自己的行動,而直覺又是受他的「運氣」支配。這種直覺很少有失誤的時候。說這番話時,他很嚴肅;也許確有其事。冬星上能夠預見未來的不只是隱居村的預言師。那些人征服、駕馭了預感並進行了刻意的訓練,但並不能增強預感的可靠性。關於這個問題,堯米西教有一個相關論點:預感的天賦也許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預見能力,而是一種同時看到一切(哪怕只是一瞬間)——看到整體——的力量。

在伊斯特拉凡出去的這段時間,我把那個小小的加熱爐調到最高溫度,全身都暖洋洋的。最近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多久之前?我想應該是揭姆月,元年冬天的第一個月。不過,到了普勒芬之後我已經算不清時間了。

這種爐子是格森人在上千年的抗寒鬥爭中完善起來的一種絕妙而節能的裝置,惟一可改進之處就是它沒有核聚變能源包。爐子裏裝有仿生學電池,可以連續使用十四個月,能釋放出極強的熱量。它集火爐、加熱器、燈籠為一體,重約四磅。沒有它,我們連五十英裏都走不了。這個東西想必讓伊斯特拉凡花了不少錢,我在米什諾裏時用傲慢的態度遞到他手上的錢。我們這個帳篷是塑料做成的,這種塑料經得起風吹雨打,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止結冰;嚴寒的天氣裏,結冰可是帳篷面臨的一大麻煩。此外還有佩斯思裏皮睡袋、衣物、滑雪板、雪橇、給養品。這些東西質地和做工都極其精良、輕便耐用、價格不菲。如果伊斯特拉凡出去是打算再弄點食物,他拿什麽去弄?

第二天黃昏,他回來了。其間我穿上雪鞋出去了好幾次,在帳篷外環繞著山谷的白雪皚皚的山坡上瞞跚行走,鍛煉力量,積累經驗。滑雪板我用得還不錯,不過穿雪鞋走路就不怎麽樣了。我沒敢到太高的山頂上去,免得找不著回來的路:這是一片茫茫荒野,地形陡峭,河流溝壑密布,東邊的山峰突兀而起,直達雲霄。我有充分的時間考慮:如果伊斯特拉凡回不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我該怎麽辦。

暮色蒼茫,他從山巔上飛掠而下——真是個滑雪好手——停在我的身邊。他風塵仆仆、滿臉倦容,帶著很多東西。他背上那個烏黑的大袋子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包裏,活像舊地球上那個從煙囪裏冒出來的聖誕老人。包裏裏裝著卡迪克芽、幹面包果、茶葉,還有許多硬硬的、紅色的、帶著泥土味的大塊糖果,這是格森人從某種植物塊莖裏提取出來的。

「你怎麽弄到這些東西的?」

「偷的。」昔日的卡亥德首相說道,一邊把手放到爐子上烤。他沒有把溫度調低;即便是他,現在也覺得冷了。「在圖盧夫。差點被逮住。」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對自己的這一壯舉他並不覺得自豪,也無法自嘲。在冬星,偷竊是一種惡劣的罪行。事實上,除了自殺的人之外,最受人鄙視的就是賊了。

「我們先把這個吃完。」我把一鍋雪放到爐子上融化時,他說,「這個很重。」之前他儲存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超食品」,是一種加強型食物,就是把各種高能食品混合,經過脫水處理後壓縮而成的一個個小方塊。歐格瑞恩語稱之為積芪密芪,我倆也用這個名稱,雖然我們平常交談用的是卡亥德語(當然是這樣的)。按最低消耗標準來算,這種食物可以讓我們維持六十天,每人每天各一磅。伊斯特拉凡洗手洗臉,吃了晚飯,然後在爐邊坐下來。那天晚上,他在爐邊坐了很久,仔細計算著我們還有多少食物,該怎麽分配,什麽時候吃。我們沒有天平,他拿一個裝有一磅積芪密芪的盒子當參照物,進行大致估算。跟許多格森人一樣,他很清楚每種食物的熱量和營養含量,知道自己在不同條件下的需求,還知道怎麽盡可能精確地估算我的需求。在冬星生存,這種知識是非常有用的。

最後他終於算好了我們兩人每天的食物份額,隨後一個翻身躺到睡袋上睡著了。夜裏,我聽到他在夢裏還不停地念叨著重量呀、天數呀、距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