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第4/5頁)

“對,是這樣的。”三人笑著同意。

“我再交待第二件事,”她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洛韋爾,“裏面是天樂的專利證書和股權證書,關於那種透明空心球的。這些年來,他的專利使用費啦,股權分紅啦,都是交樂之友用的,我也弄不清每年是多少收益。”

洛韋爾插話:“我知道,大約是每年將近600億。”

“不管多少,以後照舊歸樂之友使用。為了更加名正言順,咱們走一個正式手續。袋子裏有天樂的授權書,有我寫的捐贈證書,以後這些收益都正式歸樂之友了。當然,如果天樂還有伊萊娜能夠重回地球,樂之友應負擔他們的生活醫療費用。”

三個人都點頭:“這是自然。”

“洛韋爾,你回去找律師把所有文件過細地審一遍,看法律上有無疏漏之處。如果有,趁我閉眼之前把它補上。”

這句話的“訣別”意味太重,三人都不免黯然。劉蘇笑著說:“我剛剛說啦,魚媽媽你至少還能活50年。不過,我們按你說的辦。”

“最後還想多幾句嘴,談一點人生經驗,我不敢說對你們是否會有啟發。”

三人笑著說:“一定有的,請講,我們洗耳恭聽。”

“你知道,作為科學的圈外人,至少是半個圈外人吧,我對像天樂、泡利這樣的大腦袋科學家一向是仰視的。他們有無比的睿智,總能走在世人前面,走在歷史前面,對未來做出驚人的預言。而事實證明,歷史常常沿著他們規劃的河道前進。”

“對,是這樣的。”

“這是事物的一面。但另一面,當歷史之河大體上沿著他們規劃的河道奔流時,也常常鬧幾次意外的決堤。似乎上帝在刻意證明,孩子們盡管很能幹,但並非永不出錯。一百年來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像第一次真空激發時突兀出現的透明空心球、金魚號第一次實驗時鬧出的以尾作頭的大烏龍、嬰兒宇宙行動引起的空間意外塌陷、‘楚馬發現’的三次重大修改,等等。一句話,依據於科學規律和邏輯規律所做出的預言是非常寶貴的,不可不信——但也決不可全信。所以,你們在面對未來做準備時,盡量多留一些冗余配置或能力,也得做好突然轉舵的心理準備。”她笑著說,“只是一個外行的胡說八道,僅供參考。”

三人很感動,知道這是魚媽媽的“臨終托付”了。成城說,“不,魚媽媽你過謙了。這是最精辟的教誨,是你百年人生經驗的提煉。我們會銘記在心。”

魚樂水嘆息一聲:“真想知道《諾亞號》和《天》《地》《人》三個船隊的消息啊。不過我知道它們都處於盲飛狀態,無法與外界交流信息,就不說它們了。我只想提個醒,等睡美人計劃忙出個眉目,盡快派飛船去息壤星,看看老褚的情況。畢竟《褚氏號》飛船的技術水平最低,老褚又是孤身一人,我對他那邊最不放心。”

洛韋爾代三人答應:“放心,我們一直惦著這件事。但息壤星的環境進化是以萬年計的,去得太早也沒用。”

魚樂水笑道:“對,也許我是瞎操心。老褚那家夥啊,天生是條野狼,不管多難,他都會咬牙活下去的。好了,我沒別的事了,咱們可以告別了。”

三人聽出她的話意,她不是說今天的小別,而是說人生的永別。劉蘇忍住心中的悲酸,笑著說:那可沒門兒,你別想躲清靜,我們以後還會常常來煩你的。三人與魚媽媽扯了一會兒閑話,在魚媽媽催促下離開。

這次見面盡管有“臨終訣別”的意味,但三人見魚媽媽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不錯,心中比較欣慰。魚媽媽盡管已經退休30多年,仍然是樂之友們的精神支柱。還有,已上天36年的楚天樂先生,已去世20多年的姬人銳先生,也都活在樂之友們的心中。這三人引領了一個大變革、大跨越、凡人神化的時代,他們也成了三位聖哲,成了人們心目中不死的神祗。

三人約定,以後不管再忙,每星期至少去看望老人一次,雖然不可能每次都三人同去,至少得去一個代表。可惜這個決定晚了。六天後,就在劉蘇處理完魚媽媽交待的事情後,準備進山的那天淩晨,接到了劉媽的電話。魚媽媽昨晚已經在睡夢中安然離世。

樂之友向全世界和太空中的飛船發了訃告。當然,十一艘飛船中只有《雁哨號》能收到。其它飛船均處於全盲式的蟲洞飛行狀態,而且要持續一百多年,無法收到這封電文的。人類社會陷於深深的哀傷中,如潮的唁辭淹沒了各種媒體和網絡。人們普遍認為,魚媽媽的離世標志著一個輝煌時代的結束(盡管三位聖哲中楚天樂還活著),因為,一旦宇宙暴脹孤立波導致人類智力突降(對這一點已經不用懷疑了),人類勢必面臨一個無比艱難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