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話 二(第4/5頁)

“我身上只剩下五美元了。”凱西說,“我付了單程機票、酒店住宿,還有早餐的錢。能不能麻煩你——”她遲疑了一會兒,“我還不是很清楚接下來應該怎麽辦。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有繼承到什麽嗎?爺爺有留給我什麽嗎?或者有什麽我可以先借來用用的?”

約翰尼說:“我先給你寫張一百塊錢的個人支票。你以後再還我。”說著他掏出支票簿。

“真的?”她有些難以置信,臉上滑過一絲慘白的笑容,“你真可靠。還是說你在討好我?你曾經是我爺爺的公關,對嗎?遺囑裏有提到你嗎?我記不清了。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嗯,”他說,“總之我沒有被炒魷魚,不像克勞德·聖西爾。”

“所以你留下來了。”她看上去好像松了口氣,“我在想……這樣說不知合不合適,從現在起,你就是為我工作了?”

“你可以這樣說,”約翰尼說,“如果你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公關的話。也許你不需要。很多時候,路易斯也不確定。”

“先給我說說你們都是怎麽復蘇他的?”

他大概對她解釋了一下。

“所以這件事還沒有公之於眾?”她問道。

“當然沒有。現在知道的除了我,還有亡靈館那個名字很奇怪的老板,叫赫伯特·肖恩海特·馮·福格爾桑的,幾個運輸業的高層或許也知道了,比如菲爾·哈維。克勞德·聖西爾可能也知道了。當然,如果路易斯一直這麽一言不發,時間一長,再沒有任何官方聲明的話——”

“我們必須想辦法掩蓋,”凱西說,“假裝他在發出消息。這就交給你了,幽默富特先生。”她又笑了笑。“你要讓那些消息看上去都像是我爺爺發出來的,直到他最終復蘇過來,或者我們完全放棄。你覺得我們最終會放棄嗎?”她停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想見見他,如果可以的話。只要你沒有意見。”

“我帶你去親友亡靈館。反正我本來一個小時內也要趕到那兒。”

凱西點點頭,繼續吃早餐。

約翰尼站在女孩身邊。她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透明的棺材。他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也許她會撲到玻璃上,說:“爺爺,你快醒醒。”說不定真管用。反正其他辦法都試過了。

赫伯特·肖恩海特·馮·福格爾桑絞著手指,痛苦地說:“我真是想不通,貝爾富特先生。我們沒日沒夜,加班加點,卻一點火花都沒見著。但是腦電圖又明確顯示,雖然微弱,腦細胞的活動卻清清楚楚。所以他的確已經進入中陰身狀態了,只是我們無法和他取得聯系。正如你所見,我們已經試遍頭部的每一個地方。”說著他指向纏繞在死者頭部迷宮般的導線,導線那頭接著環繞整具棺材的擴音設備。“我們真的盡力了,先生。”

“他的大腦還在代謝嗎?”約翰尼問。

“是的,先生。我們從外面請來專家,他們測出來還有活動。強度正常,就和其他剛去世的人一樣。”

凱西平靜地說:“我知道沒什麽希望。這太委屈他了。這些都是為年老體衰的人準備的,只適合那些老頭老太們,好讓他們在每年一度的復活節出來放放風。”說完她轉過身去。“走吧。”她對約翰尼說。

約翰尼和女孩一起走在亡靈館的人行道上,兩人都沉默不語。這是一個溫和的春日,路邊的樹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粉色花苞。櫻桃樹,約翰尼認出它們。

“死亡,”凱西低聲說,“又重生。真是一個科學奇跡。也許路易斯在那邊了解到情況之後,改變了主意,不打算回來了……也許是他不想回來了。”

“但是——”約翰尼說,“他們還是檢測到正常的電火花了啊。他肯定就在那兒,正在思考什麽。”他讓凱西挽著他的胳膊,兩人一起橫穿過馬路。“有人告訴我,”他輕聲說,“你對宗教很感興趣。”

“是的。”凱西輕聲回答說,“在我戒毒之前,有一次我吸過量了——你就別問是什麽了——然後我的心跳停止了。從醫學角度來說,我當時死了好幾分鐘。但是他們打開了我的胸腔,通過心臟按摩和電擊,竟然把我救活了。那段時間我經歷了一些事情,應該就和那些進入中陰身的人一樣。”

“那種感覺比活著好嗎?”

“不比活著好,”她說,“但卻是完全不同的體驗。那種感覺就像——做夢一樣。我不是說它是模糊不清或不真實的。我是指它的邏輯,還有那種失重的感覺。明白嗎,那就是最大的差別。你擺脫了地心引力的束縛。你肯定想象不到這會帶來多大變化,就想想夢裏那種失重的感覺吧。”

約翰尼說:“然後你就變了。”

“我努力戒掉了毒癮,如果你是指這個的話。我學會了節制欲望,我的貪婪。”凱西停在一家報刊亭旁,盯著今天的頭條新聞。“你看。”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