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暗化者的文明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印憶柳盤膝坐在隔間的外面, 瞧著玻璃墻之內的梵天。

少年清醒不久,面色還有些蒼白,他額間的源石泛著淡淡的紅光,顯得有些妖異。此時屬於常麟的源石雖然鑲嵌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重新喚醒了他正在逐漸變弱的能力, 但他虛弱的身體在努力抵消排斥反應的同時, 又被抽取了一定量的進化能量, 便更加虛弱。

這樣的梵天讓印憶柳有些不敢認,他和之前不太一樣。

如果說之前的天天是一個因為融合了植物意識而變得有些木訥, 那麽現在的梵天就更像一個鮮活的人,他的眼神深邃的不像一個人類的孩子, 更像一個飽經風霜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者, 多了很多印憶柳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這樣的眼神按在一個少年人的身上顯然是違和的, 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現在的梵天。

但那少年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他的下肢由於還沒恢復,依然是綠植的形態, 無數柔軟的球狀軟葉就像觸角一般,帶著他的身體慢慢地往前滑動, 一直到隔離間玻璃的三米左右,他脖頸上的銀色鎖鏈扯的繃直, 已經到了最遠能夠到達的長度。

雖然目前梵天還是異變者, 並有狂化為暗化者, 但科研院的人依然不敢輕舉妄動,抑制的鎖鏈牢牢地卡在他的脖頸之上。

兩人隔著墻體對視一眼, 梵天道:“你有什麽想問的?”

“你現在……還是天天麽?”印憶柳有些遲疑地問道,她自己也不確定現在的梵天到底是人類還是變異生物,又或者他的意識更偏向超高等。

他站在自己的身前, 可是卻異常陌生。

梵天神情微暗,“你覺得我是我就是,我也可以不是。”

異變者是一種十分稀少的存在,就像曾經為共生者的倉央絳曲一般,他們的身體中不斷地有不屬於人類的意識在拉扯。

不同的是倉央絳曲是二者共生總有一個會是身體的主導,另一個存在的意識也無法被消滅,而是壓制著禁錮著;而梵天體內變異生物的意識直接與人類的意識融合,他可以是植物,但同時還擁有人類的記憶和情感。

暗化者不認可他,覺得他是個背叛了星系的雜種;人類懼怕他,覺得他是個被融合寄生的怪物。

所以他既可以二者都是,但實際上是哪一方都排斥他。

就這麽兩句話的工夫,梵天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他沉睡的時候身體的機能形成了一個保護層,不能被深入探測,這似乎是超高等種族特殊的屏蔽功能。

因此每隔22小時一次的蘇醒就成了科研人員難得的研究時間,在這段時間內他需要接受大量的儀器探測、提取體液和基因、做記錄變化查看身體的進化程度……等等一系列的繁雜手續。

能在這冗長的檢查項目中擠出三分鐘,讓兩人說上一句話是非常難得的,這也是因為科研人員通過档案記錄知道了梵天曾經是被印憶柳救出科研院的,兩人之間有一定的交集。

而仍舊保持著超高等習性的梵天雖然並不像暗化者那般仇視人類、性情嗜血,但他在詢問時表現出的消極倦怠以至於至今都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於是他們決定給印憶柳一點時間,讓她試試。

其實印憶柳本身並不覺得自己能問出什麽東西,也並沒有覺得自己在梵天的心裏是特別的,但是想到白老滿含期待的囑托,她還是硬著頭皮對上了梵天墨綠色的瞳。

她很誠懇地開口問道:“我問什麽都可以麽?”

梵天的笑意大了一些,這時的他顯得更像一個少年,“你可以問問看。”

“你現在是站在人類的立場,還是站在侵略的暗化者立場?”

梵天聳了聳肩,“好尖銳的問題,兩邊都被排斥遊離的人有選擇的權利麽?”

他被同類排斥,被人族恐懼,又在人類的基地中關押看守著,他只能作為人存在於這個基地,否則就會被絞殺。

少年的墨綠色的眸子深邃的像一片沉寂的湖底,笑的有些冷,“雖然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但是無論出於什麽想法,我還是很感激你們給了我新生的機會。”他說著,視線淡淡的朝著斜上方瞥了一眼,那裏看似就是一片天花板什麽都沒有,但其實有一個針孔攝像頭正在對著說話的兩人監控。

一行科研人員坐在監控室,看並記錄著梵天說的話表的態,此時猛地被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神瞥了一眼,那個‘你們’明顯也是對著他們說的,這種被看透一切的感覺所有人都心裏一顫。

他發現了,或者說他一直都知道那裏有監控。

監控中被鎖住的少年淡淡道;“並且如果我再次回到暗化者的族群中,依然會被排斥,這次他們會把我撕成碎片,所以為了我的生命和未來,我更願意待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