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頁)

林悠把被單搓了一回,剛倒掉汙水,就看見韓霽撐著拐杖出來,原本少年清瘦的他被受傷折騰了幾日,看起來更加鋒利,瘦的跟竹竿似的,背脊依舊挺拔。

果然能做出一番事業的大佬,哪怕面對再難過的困境都不會把他們的脊梁骨壓彎,這大概就叫做風骨吧。

林悠甩甩濕漉漉的雙手,在外衣上擦拭了一下,進他房裏把一張原本放在書桌前的舊圈椅搬了出來,靠腰處還不忘給他墊個枕頭,圈椅放在廊下讓他坐著休息。

韓霽見她為自己忙活,有點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的表現就是不看林悠,眼神飄忽看別處。

林悠搬好了圈椅,正要讓他坐,見他目光盯著院中那株果實累累的柿子樹,遂問:

“想吃柿子?我給你摘個?”

韓霽深邃的眼眸微動,依舊不回答不拒絕,林悠已經能看懂他的微表情,不用他開口,就拿起依靠在墻角的摘杆,大約是房主留下的,畢竟院子裏有柿子樹,每年都要摘,放個摘杆在旁邊很方便。

林悠將摘杆一端的網套在樹梢最高處那只最圓最大的柿子上,稍微一擰,柿子就落入網中。

她取出來拿到水邊洗了洗,去了蒂放進一只大碗裏給韓霽送來,順便還擰了塊濕毛巾放在旁邊供他吃完擦手用。

“你先吃著,晚飯還要好一會兒呢。”

林悠說完,回廚房看了看鍋,見鍋裏粥開了開始翻滾,便用湯勺架在鍋蓋下方後,再出來繼續洗被單。

邊洗邊看廊下,韓霽盯著柿子碗不知道在想什麽,林悠喊他:

“韓霽。”

這是林悠第一次正經喊他的名字,韓霽聽後擡頭看她,林悠一邊擰被褥上的水一邊問:

“你明知道是我舅舅算計你欠的債,幹嘛要認下,幹嘛不跑呢?”憑韓霽的聰明才智,如果他想跑的話,林九娘她舅舅怎麽可能攔得住。

說白了,韓霽欠林九娘舅舅的錢是那個背叛他的老仆使詐,不明白他怎麽就輕易認下了,還主動承擔下還債的義務。

韓霽靠在圈椅上看天邊的晚霞,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林悠的話。

林悠繼續說:

“你是被騙的,你若執意不還,我舅舅也拿你沒辦法,他心虛不敢報官的。”

韓霽長長呼出一口氣,此刻他心境平和,竟然願意跟她分說道理: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雖然我沒有拿錢,但終究簽字畫押的是我,欠錢無事,償還即可,但若欠錢不還,一生終將難安。”

林悠仔細分析了一下韓大佬的話,覺得人和人的思想覺悟果然是有壁的。

“要是我,我才不管那麽多,不是我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還。”更別說因為這個,還給人逼著拜堂成親了……

大佬這‘阿Q’的精神世界和‘吃虧是福’的做人準則……太難懂了。

“你跟我舅舅簽的那單據在我那裏,回頭我拿給你。”林悠擰幹了被單,隨意說道。

韓霽卻愣住了,盯著林悠忙碌的身影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給出回應。

林悠把被單晾在外頭的曬衣繩上瀝水,忙完後看見韓霽擰眉看著自己,滿臉思索不解。

林悠被他盯得心上一緊,怕他看出自己換了個芯子,擺手給自己找補道:

“你別這麽看著我。我其實不是什麽壞人,之前那麽對你,是我聽有些婦人說的,她們說男人就得那麽治,以後才聽我的。”

林悠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一些莫須有的婦人身上,半點沒覺得慚愧,反而越說越像那麽回事:

“不過我現在也算看明白了,再怎麽樣你也不是會死心塌地留下來跟我過日子的人,你有大前程,我留不住你。”

說完,林悠就坐在韓霽腳邊的台階上,肚子上的肉堆著,頗為吃力,她從貼身衣襟裏取出個荷包,從一堆碎銀子銅板下面拿出一本戶籍冊,冊子裏夾著兩張被她疊成一團的紙,林悠將兩張紙攤開看了看,把字少的那張遞給韓霽。

韓霽眉頭一直緊鎖著,狐疑接過,將紙展開看了一眼,確實是他當初被老陳騙著欠下的假欠條。

他初來安陽縣,身上的碎銀花用的差不多了,不願動大額銀票,就想把身邊不常用的小物件當了換點現銀使,他挑了一塊無關緊要的玉佩。

老陳找了家當鋪,他在當鋪裏‘正巧’遇到了林九娘喬裝改扮成員外郎的舅舅,他舅舅假意看上玉佩要買,還說要買一對,不過韓霽當時只帶了一塊玉佩去賣,她舅舅直接付了一對玉佩的錢,讓韓霽簽了張欠條,說等他交了玉佩就把欠條還給他。

韓霽不疑有他,收了錢,簽了欠條後,全權交給老陳去辦,誰知道當天晚上,老陳連錢帶東西全都卷走了,第二天林九娘舅舅就上門討債……

直到那時韓霽才知道自己被老陳這個身邊人給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