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後院曬著藥草, 林悠從篩子裏撿了一根藥草,來到一心搗藥的薛若蘭身後,用藥草戳了一下她的耳朵。

薛若蘭正哼著曲兒,按照一旁紙上寫的方法, 一點點加藥草, 忙得不亦樂乎。

感覺有人碰她,薛若蘭回頭, 就看見拿著藥草打算二次戳她的林悠。

林悠對她揚揚手裏的幹藥草, 調|戲般喊道:

“胡師娘好。”

薛若蘭看見林悠很是驚喜,聽她調笑自己, 放下搗藥罐子就來追打她。

兩人在院子裏打鬧了一會兒, 把在裏面給人看診的胡大夫都吸引出來, 見是林悠才放心, 對她拱手算是打過招呼, 正要進去, 被林悠喚住:

“胡大夫, 你快來管管你家胡師娘呀。”

薛若蘭歡樂的將林悠一把抱住:“你這人一來就笑話我,看我給你點顏色瞧瞧。”

說著話,薛若蘭把自己冰冷冷的手往林悠的後脖子探,林悠被她直接凍得服氣了, 連聲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好漢饒命。”

薛若蘭問她:“還敢笑話我嗎?”

林悠連連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薛若蘭嬌俏一哼,才從林悠的後脖子上拿開冰冰涼的手,國公府的幾個護衛聽見林悠的求饒聲,以為她遇到危險,趕忙跑進來看。

鬧過之後,胡大夫讓薛若蘭招呼林悠坐下, 看著院子那邊幾棵樹上拉著好幾根繩子,繩子上曬著各種洗幹凈了的繃帶紗布,一切看起來都上了軌道,井井有條。

薛若蘭站在桌子旁,抱了一只煨藥的小爐子過來,用幹凈的茶鍋燒水,林悠見她做這些事情已經駕輕就熟,不禁問道:

“有沒有後悔?”

薛若蘭在看火,沒聽清:“什麽?”

林悠將兩手攏入袖中:“我問你有沒有後悔,侯府裏錦衣玉食,冬日地龍,夏日冰鑒,出有車馬,行有仆婢,你在這裏事事都要親力親為,還習慣嗎?”

薛若蘭將茶鍋放到小爐子上,笑道:

“我若跟你說,我在下原鄉的這段日子,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你信嗎?”

“我從前被關在籠子裏,雖然籠子裏什麽都有,可我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都有一把標尺在丈量,不能說錯、做錯,父親和祖母讓我幹什麽我就得幹什麽,沒有人真正把我說的話當真,我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但這裏不一樣,這裏人人都敬重我,我說的話每個人都願意停下來聽。其實我不過是比他們多認幾個字,多讀了幾本書而已。”

“我每天幫著相公搗藥、曬藥,每天過得特別充實,這裏每個人都需要我。被需要的感覺特別好!”

林悠一邊聽她說話,一邊觀察著她的神情,之前見她總感覺這姑娘有點唯唯諾諾,說話也不敢大聲,可到了這裏,她有了肆意撒歡的地方,活潑的本性也就展露出來了。

“你倆拜堂了嗎?”林悠問。

薛若蘭指了指自己的紅襖裙,說:“這還看不出來嗎?”

林悠摸了摸她的襖裙,棉衣不如錦緞漂亮,但摸在手中松軟厚實,保暖性更強。

“我都沒喝上你們的喜酒,也沒給你們準備新婚賀禮。”

薛若蘭拉住林悠的手,說:

“你是我們的大媒人,沒請你喝酒,我們也挺不好意思的,不過想來你不會在意就是了。”

林悠說:“誰說我不在意了?我很在意好不好?”

薛若蘭笑問:“你堂堂世子夫人,在意什麽呀在意!”

林悠說:“我在意你拉我手就拉我手,手指頭能不能別往我衣袖裏鉆?冷死啦。”

說著,將薛若蘭使壞的手甩開,薛若蘭悄悄捂手捂到現在也算心滿意足,搓搓手,感覺比剛才暖和多了。

“侯府和永召伯府那邊有沒有來找你們麻煩?”林悠問。

薛若蘭說:“當然有啊,第……三四天吧,他們就找來了。先是我祖母的人,她把我娘的牌位都請出來了,說我要是不跟她的人回去,我娘的牌位也別放回侯府了。”

林悠掩唇:“這麽嚴重?然後呢?”

薛若蘭說:“然後?然後我就順理成章把我娘的牌位也留下了呀!反正打死我我都不會再回去!那個家,我早已看透了,可憐公主還得在裏面受罪……”

林悠想起來,薛若蘭的後母是壽光公主,聽她語氣,似乎頗有點同情的意味。

“你爹對公主……不好嗎?”林悠委婉問。

薛若蘭冷笑:“我爹那個人,怎麽可能好!他在外面裝得正人君子一般,可我娘在世時便時常受他拳打腳踢,最後重病不愈,公主幸好是公主,他不敢太過分,不過,我也看見好幾回公主悄悄哭泣的,唉,公主那個人委實有點懦弱,我自身難保,顧不得她了。”

正因為看穿了侯府的真實面貌,所以薛若蘭哪怕舍棄榮華富貴,也不想再回到那叫人壓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