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逐風

劉青霜盈盈轉過身來,微下腰行仕女禮,大大方方的道:“在長廳裏,我見過你的。”

“哦?”程晉州有些尷尬的用食指蹭著眉毛道:“那天被灌的多了,竟沒有注意到最美麗的風景。”

超出這個世界正常範疇的恭維詞,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口中說出,不僅讓劉青霜有些措手不及,場面幾乎一度冷場。

結果卻是趙權負含恨嘲笑,表面上卻表現的正氣凜然:“教坊中的濫調,貴族的臉都是被你們這些紈絝子弟給丟光的。”

“你通常在教坊裏說這些話?”程晉州嘿嘿笑了一聲。

趙權負一時語塞,牙齒咬的吱吱作響,表面上的貴族儀態都有些維持不住了。

劉青霜微紅著臉,又施一禮道:“我是河西轉運使的女兒。”

說完話,她再一施禮,低下頭就帶著自己的侍女保鏢匆匆離開。

程晉州一愣,自言自語道:“河西轉運使豈不就是劉斌?”

“是。”後面有急著表現的雜役,傻乎乎的回答。

程晉州再次蹭起了眉毛,心裏說不出是愁還是樂。先前在劉斌家裏,他就想要見見這未婚妻的模樣,未能如願,卻未成想在校場中見到了。

以後世的眼光來看,十二歲的小女孩子,還看不出什麽美貌無雙,只是端正漂亮罷了,禮數周全算是個優點,程晉州反而不是很在乎。但總的來說,以包辦婚姻的歷史來說,劉青霜幾乎交了一份完美的成績單。

至於令人厭惡的趙權負,一只狂蜂的追逐只能說明花朵的價值,雖然這會讓另一只狂蜂不高興,但只要每只蜂都采不蜜,仍然能保證他的領先地位。

程晉州臉色難明的目送劉青霜離開,後面幾百米處,重新偽裝成翩翩公子的趙權負顛顛的跟著。

這廝也知道200兩銀子要不回來了,幹脆一聲不吭,倒也很有股光棍氣。

心德早就到場了,眼見著事情結束,才敢鉆出來,牽著肩高和他差不多的安亞馬,笑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撮著嘴道:“三爺,咱在跑馬場溜幾圈?”

有老成的下人立刻瞪了過來,在程家,老爺,少爺,哥兒可是有嚴格區分的,絲毫差池不得,但這個時間,大家都不敢說話。

程晉州對太嚴格的稱呼意識不到,只輕點了下頭。

心德訓練有素的趴倒跪下,等著程晉州踩背上馬。

回憶了一番電影中的騎士,程晉州終究還是踩著心德爬上了馬背,亞東馬更像是加強版的阿拉伯馬,比中國人常見的蒙古馬或者英國純血馬要高上半米左右,不踩著東西,只用馬鐙,他還沒這種本事。

馬場上墊著厚厚的黃土,亞東馬跑起來輕快穩當,程晉州在百多人的注目禮下,很有些帥氣凱旋的感覺。

速度逐漸加快,程晉州臉上依舊浮著笑容,只是緊緊手上的韁繩。

這時候,再不合時宜的仆人們,也仿佛在看世界最高水平的賽馬一般,呼呼喝喝的喊了起來,一如在賭馬場上。

一個人的賽場,空曠敞亮的讓人感到幸福,一個人的騎士,簡單寂寞的讓人心悸。

掃過臉頰的風,隱約能讓程晉州回憶起自己騎著摩托的歲月。細想起來,不過數月,卻長的真若隔世。

追在劉青霜身後的趙權負,聽見身後歡呼著的名字,心裏暗暗發狠,臉上卻不露出分毫,世家子弟,裝模作樣總是第一件要學的事情。

程晉州一直騎到全身是汗方才停下,馬身上也皆是濕漉漉一片,他蹁腿跳下馬來,延續著速度的興奮,夠著馬鬃道:“以後就叫你逐風,響亮不響亮?”

不管是“逐風”還是仆役們,都不能做出反對的回答,於是這匹亞東馬的名字就此敲定。

“剩下一匹叫越影吧。”程晉州偏頭想了想,對那匹稍小一些的馬做出缺席改名的決定。

心德笑的像是個篩子,翹著拇指就說英明,大約是想不出好的形容詞來了。

被圍觀中,楊明好似騎驢般的駕馬過來,褶子臉抽抽著向校場方向喊:“心德,過來接我。”

“弼馬溫”心德的笑容越發謙卑,逐漸從篩子轉型猴子,眼巴巴的看著程晉州等他命令。

這種掌握的感覺,一時間讓程晉州爽了起來,痛快的道:“快些去接吧,別累著了楊先生。”

他稍活動了一下腿部,也邁步向前走去。

圍在校場邊假作觀眾的仆役們幸福的散場離開,只剩下很具有進取心的仆役領導們——伺候主人的態度,許多人表現的比黨員還要虔誠。

“最近只是坐車了,久不騎馬,疏了。”楊明笑著自嘲,松開心德攙扶的胳膊。

“我是練的不好,讓您見笑了。”程晉州笑答道。

“不錯了,不錯了。”楊明感慨著,笑道:“您在星術上的造詣,怕是要比聖堂的教授還要強呢,騎馬這些,就是細枝末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