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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上的每個座位都被填滿了,大部分乘客一上車就戴上了面罩,我沒這麽做,而是望著自己成長的城市,目光在街道裏梭巡,接著又轉向遠處的風力發電塔。

巴士的電動引擎最高時速只有四十公裏,再加上復雜的道路系統,大概要花八天才能抵達目的地。所以這一路我全指望在綠洲裏過活了。

首先,我需要一個新身份,這不難,有錢好辦事。在綠洲裏,只要不介意違法,有的是辦事渠道。就算在為政府(或者為大公司)工作,很多人也因生活所迫(或者貪婪)而走上了違法犯罪的道路,這些人經常在綠洲的黑市裏出售相關資訊。

我在“精英資料競購”注冊了賬號,這網站裏有大量違法數據在出售。用一筆不多的錢,我就買下USCR(美聯邦公民注冊資料)的系統查看權和密碼。有了這個,就可以登錄修改自己的公民注冊档案。我刪除了個人档案中的指紋和視網膜形狀信息,用死者(我爸爸)的信息代替,然後又在新建的档案中放入自己的指紋和視網膜識別圖。所以現在,我成了布萊斯·林奇,二十二歲的小夥,計算機學士,信用評級幹幹凈凈,當然,還有個胡編的社會安全碼。如果我想變回韋德·沃特,只要刪除林奇的档案,然後將指紋和視網膜形狀重新換回原來的那個就行了。

一弄好新身份,我就開始在哥倫布市尋找適合自己的住所,最後找到了一家舊酒店,它的客房被隔成了數個經濟單人間,許多全職獵手都入住其中。它提供了我想要的一切——廉價的租金,高端的安保系統,各種便宜可靠的電子設備,最重要的當然還是與綠洲總服務器的直連——這裏距離總服務器只有幾裏地而已。住在這樣的地方是目前最快和最安全的連接方法,再向城中心走點,就過於靠近IOI和它的子公司了,我可不願意被他們發現。

我在聊天室裏和酒店的前台聊了聊,又被帶領著看了一眼模擬出來的房間,不錯。我用新的身份租了六個月的單人房,長租期讓那個前台招待閉了嘴,沒有再問多余的問題。

巴士在破碎的公路上搖晃了數日,有幾次在淩晨時分,我摘下了面罩遠眺窗外。我從沒出過俄城,很好奇外面會是什麽樣子,但看起來所有地方都破破爛爛,和此前的城市沒有什麽不同。

我仿佛經過了一個月的煎熬,哥倫布終於出現在了地平線上。我們在日落時分抵達,此時城市裏的燈正在逐個亮起。我以前看過有關這座城市照明系統的介紹:城市裏滿布巨型太陽能電池板,郊外還有兩座太陽能發電站,它們整個白晝都在吸收日光,然後在夜裏把它吐出來。但我還是沒想到,夜晚也能如此明亮。

客車停在哥倫布巴士站的瞬間,綠洲連接也告中斷。我脫下面罩,和其他人一起邁出車門。現實的壓迫感突然撲面而來:我現在是個流亡者,必須用假名過日子了。在敵人面前,我勢單力薄,而他們則窮兇極惡。他們想要我死,要我死。

我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塊巨石,呼吸困難,驚慌失措。我強迫自己大口深呼吸冷靜下來。是的,我要做的只是去公寓,安置好東西,接著重新登錄《綠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熟悉的環境會回來的,我會很安全的。

我攔下自助計程車,在觸摸屏上輸入了新地址,計程車電腦的合成音說,在目前的交通狀況下,最少要開半小時才能到達。途中,我透過窗戶望著外面的街道,腦海中除了焦慮空白一片。計程車上的距離數值成了唯一能讓我集中注意力的東西。最後,車停在了我的新公寓大樓前。這棟灰色的大樓矗立在賽歐托河畔,旁邊就是孿生河貧民窟。我注意到了大樓正面褪色的希爾頓集團標志的輪廓,那是它過往榮耀的見證。

我壓下心中的憂慮,走出計程車,環視四周,吸了口新鮮空氣,然後提著袋子走進大廳,讓安檢門掃描指紋和視網膜。我的新名字出現在顯示屏上,綠光閃現,安檢門滑開。我繼續走向電梯。

房間在四十二層,號碼四二一一,門上也有道視網膜鎖。驗證過後,它自動彈開,房內燈光亮起。方形的房間內沒有家具,窗戶也僅有一扇。反鎖上門的同時,我默默發誓,要棄絕現實生活,絕不邁出房門一步。

直到最終奪得彩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