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角色死去時,屏幕並不會立刻黑掉,而是自動轉到第三人稱視角,慢鏡頭重播死亡的瞬間。

在聽到爆炸聲時,我的視角換了。我正看著帕西法爾和埃奇、阿爾忒密絲站在敞開的大門前,然後一道白光籠罩了整個世界,轟鳴隨之而來。死於核爆現場大概就是這樣。

那一瞬間,我看到我們各自角色的身體都變得透明,骨架清晰可見,與此同時,我的生命值降到了零。

緊接而來的是沖擊波,它破開了一切敢擋道的東西——包括我們的角色、地板、墻、整個城堡,還有周圍上千個玩家。一切都化成塵土,先是激蕩在空中的,然後緩緩飄落大地。

整個星球的表面都被夷平了。安諾拉城堡及其四周,一秒鐘之前還有成千上萬個玩家在奮戰,現在卻已成了坦蕩的平原。這裏所有的東西都被毀滅了,唯有已經打開的水晶門廊還在之前城堡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現在深坑中央的半空中飄浮著。

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陷入恐慌。

“第六人”引爆了毀滅之子。

只有這種解釋說得通,只有這一種力量能在殺死所有角色的同時毀滅堅不可摧的安諾拉城堡。

我盯著那扇浮空的門,等待最終提示的到來,別的玩家也一定會收到同一條提示:遊戲結束。

但當我屏幕中央最終閃出字幕的時候,我看到的卻是:恭喜!你得到了另一條命!

在狂喜之中,帕西法爾重新出現在了幾秒前他化成渣的那個地方。我又一次站在了敞開的大門前,但現在門浮在空中,離地表足足好幾十米遠。在實體化後,我低下頭,發現腳下的地板的確已經消失了,一道消失不見的還有我的噴氣靴以及其他所有的裝備和道具。

我在半空中懸浮了片刻,然後直直摔落,就像在追逐BB鳥時失手的歪心狼 。我絕望地朝水晶門伸出手臂,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離我越來越遠。

重重地砸在地上讓我損失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生命值。我緩緩站起身來,打量了一眼四周,自己身處的巨坑總體上呈方形——原先應該是安諾拉城堡的地下室和地基。這裏寂靜荒涼得可怕,既沒有城堡的殘骸,漫天飛舞的戰機和戰艦也不見了蹤影,完全看不出才爆發過大戰的模樣。毀滅之子毀滅了一切。

我低頭望向自己穿著的黑色體恤和藍色牛仔褲,這是所有新創建角色的默認衣著。然後我打開了屬性欄和物品欄,等級和能力值沒變,但物品裝備統統被清零了——只有在吃豆人任務中拿到的硬幣還留在那裏。我一直沒辦法對它執行任何操作,甚至不知道它的真正用途或是功能。焦頭爛額了幾個月之後,這事已經被我徹底拋到了腦後。

不過現在,我倒是知道它到底有什麽用了——它多給了我一條命。而在此之前,綠洲史上從沒有人得到過復活的機會。

我再次試著將硬幣拿出來,這次我成功地把它抓在了掌心。它已經耗盡魔力,變成了普普通通的硬幣。

敞開的水晶大門就在我正前方二十米開外飄浮著,但我不知道該怎麽進去。我沒了噴氣靴,沒了飛船,沒了魔法裝備,不能飛行或者浮空,而且周圍也沒有梯子之類的東西可供利用。我離第三扇門只有咫尺之遙,卻又遠隔千裏。

“嘿,Z?”我一個聲音說,“能聽見嗎?”

是埃奇,不過是女聲。她的聲音好像是通過語音直連的,非常清晰。這不太對頭,我的包裹裏已經沒有語音連接器了,而埃奇的角色也早已死翹翹。

“你在哪兒?”我對著空氣問。

“死了,其他人也一樣,”埃奇說,“只剩你了。”

“那我怎麽能聽見你講話?”

“奧格把我們都連到了你的音頻和視頻上,”她說,“所以我們能聽你所聽、見你所見。”

“噢。”

“你還好吧,帕西法爾?”我聽見奧格問,“如果不舒服就直說。”

我思考了片刻。“不,沒事,”我說,“索托和阿爾忒密絲也在嗎?”

“嗯,”索托說:“我在這兒。”

“嗯,我們都在,”阿爾忒密絲聲音中透著些許的失望,“我們都成炮灰了。現在我倒是想知道,為什麽你沒死,帕西法爾?”

“對啊,帕西,”埃奇說,“我們有點兒好奇,到底怎麽回事?”

我拿出硬幣舉到眼前,“幾個月前,我在阿吉依德完美地通關了吃豆人遊戲,作為獎勵,我得到了這枚硬幣。它肯定有什麽特殊功能,但當時我一點都不知道,當然,現在我倒是清楚了。”

耳邊傳來一片沉寂,然後是埃奇的哈哈大笑。“你個幸運兒!”她說,“新聞報道說這個區域裏所有的玩家都掛了,死亡總數超過了綠洲總人口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