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6章 用人命填(第2/3頁)

咬了一小口餅子,西門哀用口水慢慢的化開才能吞咽。他一邊咀嚼一邊聽到夜風中傳來些動靜,突然尖叫道:“左邊,左邊,朝左邊打。”

隨著命令,胸墻後冒出一批火銃手,端著笨重的火繩槍朝左邊的一塊空地隨意射擊。砰砰砰的槍聲亂成一片,卻毫無準確性可言。好些人端槍的力氣都沒有,完全是亂開火。

山海關靠海,夜裏風大,這種環境對於火繩槍來說非常糟糕。不少火銃手的武器根本沒有打響。他們有的人因為長時間點燃火繩,把火繩都燒光了。還有人藥池裏的引火藥被風吹散,打也打不著。有人甚至因為天太冷,蹲在胸墻後時間長了就再也站不起來。

西門哀也是硬著頭皮到第一線來,可要說指揮戰鬥,他完全是門外漢。幾十個火銃手打完一發就亂成一團。有的隨便開火就縮回去,有人站在胸墻後再次裝填,還有的站在原地發傻,還想看看自己到底打中了什麽?

而密密麻麻一通亂槍後,對面的‘革命軍’卻只報以幾聲清脆而短促的槍聲。幾乎每一聲槍響,沒躲好的火銃手就會要倒黴。

西門哀只敢露出半顆腦袋朝外看,他身邊倒是有個傻愣愣的火銃手站直了在抽通條。可對面一聲槍響,這家夥的腦袋就被打爛。濺射的血水讓西門哀抱著頭縮頭躲避,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具倒地的屍體。

交手幾個回合,西門哀已經明白‘革命軍’中有些槍手打的特準,一百米內可以輕松打中人的腦袋。這是火繩槍所不具備的精準,全靠從批量生產的燧發槍和米尼彈中挑選制造特別精良的部分,再配發給優秀射手來實現。

黑暗中射來的子彈讓西門哀不敢亂擡頭,當他縮回胸墻後又再次聽到風中傳來輪子碾壓地面的沉重噼啪聲。他心頭當即一個激靈,連忙掉頭朝營地深處竄去——那是‘革命軍’火炮的兩個大輪子在滾動的聲音,這意味著有一門重炮被調過來了。

誰說夜裏不能開炮?人家革命軍可不就把炮搬運上了麽!

“是那堆篝火把周賊的大炮吸引過來的。”西門哀很快醒悟。可醒悟了也沒辦法,他必須點篝火,否則別說士兵要成睜眼瞎,連他自己都會感到害怕。他不明白為什麽周賊的兵馬能夠在夜裏主動發動襲擊,反正‘天佑’軍的兵馬那怕再洗十遍腦子也沒法學會夜戰。

西門哀剛剛逃離沒多遠,他剛剛駐守的那道胸墻就突然爆開。被凍得硬邦邦的泥土堅如鋼鐵,可還是扛不住重炮的近距離直射。一炮過來,胸墻連同守衛的‘天佑’軍士兵就得死傷近半。

亂飛的石塊甚至追上了逃跑的西門哀,打的他後背疼痛難忍,不得不倒地躲避。他身後的篝火也在炮擊中被打滅,幸存的炮灰們在摸黑亂跑,一支裝備火繩槍的‘天佑’軍精銳就這麽完蛋了。

“這可怎麽打?”西門哀駭然回頭,眼睜睜看著這覆滅的一幕。

‘天佑’軍內合格的軍官不多,好不容易有個自發圖強的譚峰也已經掛了。能玩火繩槍,能指揮大型陣列的人屈指可數。炮灰中能裝備火繩槍的都是被泰西荷蘭人訓練過的強兵,可這強兵上陣了幾個回合,就被敵人的炮火快速消滅……

西門哀連滾帶爬的逃到下一道胸墻後,他滿以為自己還要挨一通臭罵。可一名遊擊卻隨手又撥了一百多人給他指揮,要他死守,不許後退。

這一百多人全都手持長矛,傻愣愣的瞪著眼看西門哀。西門哀頓時叫苦不叠。黑夜對攻守雙方都是困難,可對於缺衣少食,沒有足夠訓練的一方來說更難些。一隊火銃手都沒守住,換一隊長矛手就更別提了。

戰場上人吼馬嘶,西門哀跌跌撞撞的心中氣緊。他這一次不敢在自己防守的胸墻前點篝火了,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才好。他跑到附近另一處陣地上找人求助,跪在一名把總跟前涕淚直流道:“這仗到底該怎麽打?還請看在教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呀。”

“滾開!”被求助的把總也是脾氣暴躁,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對於來求助的西門哀毫無耐性,直接將其一腳踢開,“周賊的人馬太過兇悍,那重炮架上輪子都可以滿地亂跑。這營內誰也扛不住,只能拿人命填。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西門哀被踢的倒翻跟頭,額頭流血。這血水和眼淚出來就被凍成冰粒,摸上去滑溜溜的,揭開後則生疼。他急的心亂如麻,胸悶氣短,在黑夜中舉目張望,深一腳淺一腳的就想著去什麽地方求助。

西門哀前腳剛走,剛剛踢他的那名把總就被炸上了天。在火炮的威脅下,整個‘天佑’軍的營地內都不敢隨便點火照明。而沒了照明,‘革命軍’工兵就敢偷偷摸過來在防線上布設炸藥包——爆炸之下火光沖天,巨響震撼令人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