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插曲(第2/4頁)

“為什麽是洛杉磯呢?”

“那是個非常有趣的城市。你不覺得嗎?”

“沒錯,不過我們還是從21世紀講起吧。它發展的頂峰是在21世紀。”

“哦,還是講23世紀吧。”

哈倫說:“好吧,都可以。”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但如果剝下這層偽裝,裏面其實凝重堅毅。他那個宏大的、憑直覺而來的猜測,絕不只是猜測。每件事都嚴絲合縫地指向那個答案。

第四件事:

研究。雙重研究。

首先,還是為了他自己。每天他都會睜大眼睛,仔細審閱忒塞爾桌上的報告。這些報告涉及各種各樣計劃中或者建議中的現實變革。因為忒塞爾是全時理事會的委員,所以理事會報告的副本都會送到他的案頭,哈倫一份都不敢遺漏。他優先檢查了482世紀正在發生的變革。然後他還會在其他所有變革計劃中查找漏洞和缺陷,以一名天才專業時空技師的眼光,尋找任何一點點偏離完美現實路徑的可能。

按照最嚴格的條例,這些報告是不能給他看的,但忒塞爾這段時間總是不在辦公室,而別人誰也不敢幹涉忒塞爾專屬時空技師的行動。

這只是他研究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工作要到575世紀時空分區的圖書分館中進行。

這是他第一次探索圖書館的其他內容。過去他只會沉溺在記載原始時代歷史的分區(其實那部分內容非常缺乏,所以他要查閱的絕大部分內容和原始材料都要追溯到遙遠的下時,直到30—40世紀,這是理所當然的)。他還花了更多精力,通讀了關於現實變革問題的書架上的所有內容,研究它的原理、技術和歷史;這裏藏品極其豐富(除了圖書總館,這裏的藏品是永恒時空裏最豐富的,都是忒塞爾的功勞),他很快就成了這一領域的專家。

現在他又在其他膠卷架前徘徊。這是他第一次(以觀測師的眼光)觀測與575世紀本身相關聯的資料:它的地理結構,這部分受現實變革的影響不大;它的歷史,這部分就變動太多;它的社會生態,同樣變遷巨大。這裏儲存的並不是永恒之人中的觀測師或者計算師撰寫的書籍或報告(那些他早就熟悉了),而是由當時的一般時空住民寫就。

這裏還保存著575世紀的文學作品,它們讓他回憶起以前聽說過的那些巨大的爭議,關於不同變革路徑的種種價值。這些文學巨著被改變了沒有?如果被改變了,變成了什麽樣?從前的歷次變革,會影響藝術作品嗎?

在這件事情上,對於藝術品的價值能否達成普遍的共識呢?它們的價值可以被約化成定量的數值,輸入計算儀器加以評判估值嗎?

在這個問題上,有一位叫作奧古斯特·申納的計算師是忒塞爾的主要對手。忒塞爾一直對這個人及其觀點嚴厲批駁,這倒激起了哈倫的興趣,讀了幾篇申納的論文,發現頗有驚人之處。

申納曾公開提出一個問題,哈倫現在讀來還不免心驚肉跳。他問道,如果一個人被帶進永恒時空,而這人從前所在的現實發生了變革,那麽在新的現實裏,這個人會不會出現?然後他分析了一名永恒之人在一般時空中遇到另一個自己的可能性,並分析了自我知情和不知情的兩種情況,分別計算出結果。(這個分析幾乎直擊了永恒時空中最大的恐懼之一,哈倫讀到之後不禁有點顫抖,趕緊草草讀完了爭論過程。)還有,他還詳細地論述了在各種現實變革之中,各種類型的文學和藝術作品的命運。

不過忒塞爾對此不屑一顧。“如果藝術品的價值無法量化,”他曾對哈倫高聲回答,“那爭論它們還有什麽意義?”

哈倫知道,忒塞爾的觀點代表了全時理事會的主流觀點。

而此刻,哈倫就站在575世紀最偉大的作家——艾力克·林克萊爾——的小說專架前,有些困惑。他數出15種不同的《艾力克全集》,毫無疑問,每一種都來自一個不同的現實。每一種都多少有些差異,這點他能肯定。比如,有一個版本明顯比其他的都單薄。他估計,至少有一百個社會學家對此做過研究,分析這些版本差異背後的各個現實的社會背景異同,說不定有些學者還因此聲名大噪,贏得學術盛名。

哈倫走過圖書館的廂房,這裏收集了各種575世紀現實中誕生的機器設備。哈倫知道,這些機器中有很多已經在一般時空中被抹去,只是作為人類智慧的結晶,原封不動地保存在永恒時空中。人類總是會創造出太多奇技淫巧,最後反噬自身,所以一定要加以限制。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只要有一個物理年的松懈,一般時空中的核技術就會蓬勃發展到極度危險的地步,必須從頭抹除。

第五件事: